“圣旨到!”
李氏才接下了任务,还没有来得及行动,一道圣旨忽然下到了沐王府。
不管夜沐有多么的难过,周妃有多么的痛苦,夫妻俩还得率领着一家大大小小去接旨。
宣旨的那名太监是夜无极的近侍,他看到夜沐一家四口都在,才展开了那道明黄色的圣旨,尖着嗓子读着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沐王府世子为国捐躯,朕痛,特旨追封世子为荣王,沐王爷加封沐亲王。另,念着沐亲王身体虚弱,王妃周氏柔婉,两子年幼,难以兼顾,朕怜之,特宣两幼弟入宫,朕亲自照料,钦此!”
听着夜无极突然下到沐王府的这道圣旨后,夜沐闭了闭眼,夜无极真的太狠了,想到他会把两子送子,抢在他把两子送走之前先下旨,把两个孩子接进宫里去。如今宫里就是夜无极母子的天下,两个孩子被接进宫里去,其实就是为人质,也在夜无极母子俩的监视之下。
夜千泽已死,寒初蓝生子而亡,孩子不知所踪,夜无极为什么还要把两个孩子接进宫里为人质?
夜沐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霍地睁开了双眼。
他的稚儿有可能还没有死,或者寒初蓝并没有亡,否则夜无极不会把两个孩子接进宫里做人质的。想到这里,夜沐便看向了周妃,用眼神示意周妃接旨。
周妃虽然柔婉,也明白沐王府在夜千泽一死,于少帝来说就等于失去了威胁,随时都可以找个借口把沐王府连根都端了,两个儿子进宫,不过是为人质。她痛苦,却也无奈,只得代表沐王府接旨。
她把最大的希望押在太皇太后那里,希望太皇太后能保住她的两个儿子吧。
就这样,夜君睿兄弟俩在全府人眼睁睁的注视下,被宫里来的人接走了。
李氏恨自己动作不够快,未能带走两个孩子。谁想到夜无极动作那么快,他们沐王府如今被围得密实,接收外界的消息也缓慢,才会……
不过如果她带着孩子先走一步,夜无极的圣旨下到,不见两个孩子,那么整个沐王府会倾刻间瓦解,所有人都会被投入大牢等着满门抄斩。
夜无极,如今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夜君睿兄弟被接进了正阳宫,面见夜无极。兄弟俩向夜无极行过礼后,夜无极温和地让兄弟俩起来,温声安抚着兄弟俩,让他们安心地在宫里住下,等到他们长大了,不再需要照顾,便让他们回沐亲王府。
“谢皇上。”
夜君睿懂事地带着弟弟弟谢恩。
能让皇上接进宫里亲自照料,表面上来说是无比荣幸的。
夜无极吩咐奴才们把兄弟俩安排住到距离正阳宫最近的两座宫殿里,并不让兄弟俩住在一起,而是分开来,派了很多奴才照顾,实则上是监视,不过行动上倒没有限制,只吩咐未经他许可,不能让兄弟俩出宫。
他这样做,是为了逼寒初蓝就范。
斗笠男子的话,他听进去。他也知道寒初蓝不是普通的女人,就算夜千泽死了,寒初蓝也不会改嫁,他想得到寒初蓝,只能不择手段。他生怕利用寒初蓝的儿子,这个筹码还不够,知道寒初蓝疼爱两位小叔子,便把夜君睿兄弟俩也当成了筹码。
有了这三个有力的筹码,还怕寒初蓝不改嫁给他当皇后吗?寒初蓝嫁了他,寒初蓝身上的那块凤凰令,他不用再派人去抢,就自动属于他的了。
夜无极的美梦做得真是美妙极了!
就是不知道他的美梦能否成真。
……
朔州。
寒初蓝昏睡了三天三夜才醒来。
夜千泽的暗卫也在营外跪了三天三夜。
睁开眼,微弱的阳光刺进营里,寒初蓝都觉得刺眼,或许是昏睡的时间太长了吧。本能地,她就抬起手去遮了遮眼。
“蓝儿。”
守在床边的玉铃兰惊喜地叫了一声,随即心疼地俯下身去搂抱住寒初蓝,心痛地说道:“蓝儿,你醒了,你总算醒了,谢天谢地。”
“娘。”寒初蓝轻轻地叫了一声,声音有点嘶哑。
玉铃兰松开她,柔声说着:“蓝儿,娘在这里。”
“我想喝点水。”
寒初蓝轻轻地说着,大眼里没有了以往的明亮,一片黯然,也没有再哭泣,只是轻轻淡淡地说着话。
“好,娘立即给你倒杯温开水来。”玉铃兰赶紧给寒初蓝倒来了一杯温开水,然后单手扶起寒初蓝,把杯凑到寒初蓝的嘴边,让她喝水。
寒初蓝喝完了一杯水。
“还要吗?”玉铃兰轻柔地替她拭了拭嘴边的水渍,柔声问着。“要不要吃点东西,你已经睡了三天三夜。”再不醒来,不仅她和欧阳烈抓狂,连元缺都会抓狂。
元缺除了派人去追查寒初蓝的孩子下落,就是守着寒初蓝,寒初蓝昏睡不吃不喝,元缺也吃不下去,不过是数天的时间,不仅仅是寒初蓝憔悴了,向来潇洒的元缺也憔悴了很多,平时挂在嘴边的惯笑早就不知道被风吹到哪个角落去。
寒初蓝虚弱地点点头,轻声答着:“娘,我想吃点东西,我饿得犯晕。”
听到她主动说要吃东西,玉铃兰大喜,悬着的一颗石头也放了下来,她真担心寒初蓝醒来后,还像之前那般哭哭啼啼,吐血昏倒,甚至追随夜千泽而去呢。
“蓝儿,你先躺着,娘现在就给你做吃的去。”说着,玉铃兰站起来就要走,又不放心寒初蓝,她扭头望向寒初蓝,轻叹了一口气才说道:“蓝儿,有件事娘想问问你的意思,千泽出事后,他的暗卫也不死心,全都往万丈崖跑,也就忽略了你,导致你分娩时,他们都不在身边,也未能保护孩子,如今他们都回来了,也在营外跪了三天三夜,这是你和千泽的人,娘也不好干涉,你要是不怪他们,娘就让几个女子进来先陪着你。”军营中全是男子,除了军医和元缺是医者能进来之外,其他外男包括欧阳烈都不能进来,因为寒初蓝在坐月之中。
提到夜千泽及孩子,寒初蓝的眼底浮起痛意,却坚强地不再落泪,哭,不能解决问题,不能让千泽回来,不能让孩子回来,她只有坚强地面对,让自己的身子好起来,才能去找千泽,才能去找回孩子。如果千泽生还的机会为零了,至少她也要寻回孩子,才能对得起九泉之下的千泽。
半响,寒初蓝轻轻地说道:“娘,让他们都起来吧,我不怪他们。”
玉铃兰深深地望了女儿一眼,嗯了一声,便扭身走出将营,对着跪在营外的那些暗卫说道:“你们的夫人并不怪你们,都起来吧。”她又对那几个女暗卫说道:“你们进去先陪着蓝儿,我给蓝儿做点吃的。”说着,淡冷地越过暗卫们离开。
自责是没用的,只有将功赎罪才是最好的道歉。
暗卫们知道寒初蓝醒了,惊喜不已,几名女暗卫不顾跪了三天三夜,整个人都要崩溃,站起来,就往营里钻。
平常人跪上一天一夜的,都要命了。这些暗卫接受训练的时候,承受过非人的苦,跪上三天三夜,就是站起来的时候差点站立不稳,晃了好几晃,跌了好几次,并没有昏倒。缘于这三天三夜里,他们还会吃点食物,保持着体力。
知道寒初蓝醒了,才被玉铃兰劝到其他营里休息的元缺,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出现在寒初蓝的面前。
在床前一坐下,元缺就执起寒初蓝的手腕替她把脉,寒初蓝也没有拒绝,更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看了元缺一眼。看到元缺满脸疲惫,她的眼神也没有半点变化。元缺习惯了,不管他做多少,为她付出再多,她对他都是这副态度。
替她把完脉之后,元缺没有说什么话,定定地审视着寒初蓝,寒初蓝也回望着他,两个人四目相对,竟然默默无语。
良久,元缺轻轻地把她的手放好,大掌也覆到她的脸上去,爱怜地想摸一下,寒初蓝却一偏头,避开了他的大手,让他僵了僵。
“我没事。”
寒初蓝嘶哑地说着。
元缺心疼地看着她,“整个人都瘦了两圈,还说没事。初蓝,我知道你心里很痛很苦,你要是难过,就哭出来吧,哭出来更好。”不要像现在这般不哭不喊,整个人变得疏离淡冷,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寒初蓝抿唇不语。
元缺又替她扯了扯被子,怜惜地望着她,想说什么见她神色淡漠,他又什么都不再说。营里变得安静,静得让人窒息。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寒初蓝哑声问着:“元缺,孩子……像谁?”
孩子在她的肚子里愉快地生活了九个多月,她做了无数次的美梦,梦到孩子白白胖胖的,像她又像千泽。更无数次地幻想着有了孩子后,一家三口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千泽喜欢孩子,他会很疼爱孩子的。却没想到老天爷打碎了她的美梦,千泽死,孩子出生,随之失踪。
是谁抱走了她的孩子?
害她这个当娘的连见孩子一面都没有机会。
“现在像千泽,孩子变化很快,以后说不定会像你。”
元缺温声答着,知道她心里在痛着。他没有试着去回避什么,不管是千泽的死还是孩子的失踪,他都坦然地与寒初蓝说着,回避,不是办法,只有让寒初蓝面对现在实,对寒初蓝来说才是好事。
他也相信寒初蓝不会轻易被打倒,她是他见过最坚强的女人。
“我就知道孩子会像千泽的,那是他的孩子。”提到千泽,寒初蓝的脸色变得更加的苍白,她没有哭,可她这副不哭不闹却又痛不欲生的样子反而让人更加的心酸。“我们曾经讨论过孩子的长相。”寒初蓝眼神飘缈,幽幽地回忆着,“我说他俊美如同妖孽,我又有一张祸水的脸,咱俩生出来的孩子该如何形容?妖孽中的妖孽,呵呵。”
两声轻笑,倒比哭还要难看。
守候在一旁的女暗卫,红了眼,但不敢哭出来,默默地把泪往肚里吞,心里的自责更深,要不是还要保护夫人,还要替主子报仇,她们恨不得自刎向主子谢罪。
元缺忍不住握住了她的一只手,她抽回来,不让元缺握着。
“元缺。”
“嗯。”元缺柔声应着,“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我听着。”
寒初蓝望向他,眼里却无元缺的影子,她问:“你和千泽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你觉得他这个人可信度如何?”
元缺想了想,第一次认真地面对着他与夜千泽之间的点点滴滴,他答着:“我和千泽打小便认识了,大概是他只有几岁的时候吧。他几乎天天跟着他的母妃进宫,我也经常进宫看望我姐,一来二去的就成了朋友。”
“朋友?”
元缺点头,“那时候,我们的确是朋友,友谊来得凶猛,去得也快。他是个很纯净的孩子,不像我那般狡猾阴狠,他真心当我朋友,当我兄弟,我却时刻都在算计他,让他不好过,有一次,我和他都在慈庆宫,我打碎了太皇太后心爱的玉如意,我又把玉如意拼回原样,引千泽到现场,千泽那时候才六七岁,他比我小五岁的,他去拿了玉如意,太皇太后刚好进来,喝斥一声,玉如意又碎了,太皇太后大怒,罚他跪在慈庆宫一整天,不让他吃不让他喝。初蓝,我是不是很坏,是的,你一直都当我是坏人,我也真的是个坏人,除了对你做过好事,就没有为别人做过好事。千泽那么信任我,我还是那般无情地对待他。他其实很聪明,他知道我在算计他,加害他,慢慢地就不再信任我。但他却是个值得信任的人,他外表过于俊美才会显得阴柔,其实他的内心非常纯净。经历了这么多事,他的眼神永远比我的清澈,初蓝,在这件事上我不得不承认你的眼光好,你选择了一个很好的男人,而不是选择我这么坏的人,夜千泽值得你去信任!”
“可他还是骗了我。说好永不分离,说好白头到头,他还是骗了我呀,留下我一个人,独自舔着失去他的伤口。”
寒初蓝轻轻地闭了闭眼,泛去压抑的泪花。
“初蓝,我去过万丈崖了,那里没有路可以通往崖底的,不过崖壁上,长有些树,也有藤蔓,如果……”元缺觉得这样的话就等于在骗寒初蓝,便不再说下去。
寒初蓝何偿不抱着这样的侥幸心理。在现代里,她看过不少的武侠小说,小说里都写着某某人坠崖,大难不死,反而在崖底发现了绝世武功等等。可是小说终究是小说,不现实的。
夜千泽要真的那般幸运,没有掉落崖底,凭他的一身武功,还跃不上来?只有他的伤势太重,才会无法跃上来,或者直坠入崖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