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心里有点儿糊涂,扭头问我:“你刚才说什么?”,我看看面前的女人,又看看我爸,拿手指着那个人回答他说:“就是这个姑姑告诉我的,如果咱们家皮皮冲你叫唤,就叫你吐痰。嗯,要不就是吐唾沫,然后再叫你进门的。”老爸又问我:“你确定吗?”我看见老爸一脸认真,心里有点胆小,出于害怕,就说:“记不清了,记不清了。”说完我就要跑。这时我面前的女先生笑着对我爸说:“确实是我告诉他的,至于具体是什么情况,我现在还不能说。”说完就蹲下,拿手摸摸我的小脸蛋,笑着问我:“我们又见面了,子瑞。还吃香蕉吗?”我站在那不再着急逃跑,因为香蕉的诱惑比起对老爸的害怕强大太多。但是我又不好意思直接跟女先生开口要,只是呆呆的看着她,哈喇子不经意间都流出嘴角了。
女先生看我不说话,只是一直看她,就从背后拿出一根大香蕉给我。可我还是没有伸手去拿,因为老爸从小告诉我,不允许随便拿人家东西吃,要是我妈在我身边就好了。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老爸轻轻给了我屁股一脚,我抬头一望他,老爸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着我。女先生冲我晃了晃手中的香蕉,说:“没事,想吃就拿着,你爸让你吃。”我听到这话,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过来就包皮开吃。老爸一糊撸我的脑袋,说:“还不对人说谢谢。”我一边吃,一边说:“谢谢。”而且连头都没有抬。老爸在旁边叹了口气,说:“这孩子,记吃不记打,真没成色(出息)。”女先生正色道:“大哥,这话未必了,我看子瑞以后必成大器,而且我们俩命中有缘,我很喜欢这孩子。”老爸一听,神色也洋溢着高兴,谁不喜欢别人夸自己孩子啊。
我刚吃完给我的香蕉,姥爷就从旁边过来了,和女先生打了招呼,就对我说:“子瑞,你带这个姑姑先家走(回家),我跟你爸有点事儿。记得看车,走慢点啊。”话还没有说完,我就牵着女先生向家里走去。老爸又不放心,紧跟着喊了一句:“刘子瑞,你听叫刚才说什么了吗?慢点走。”我远远的回答他:“知道了。”说完,我就边走边看着女先生,对她说:“我跟你叫(称呼)什么啊?”女先生说:“你以后就叫我白姑姑吧。”从那以后,我就跟她叫白姑姑了。在以后的日子里,白姑姑还多次帮助我,我心里都很感激她,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我们离开后,姥爷他们就开始了奠基仪式,破土动工修建九龙壁。在农村无论是破土盖房子,还是搬家入住都是非常讲究的,仪式复杂。不向现在村里,盖房上梁放挂大地红(一种小型的鞭炮,多用于喜庆气氛),搬家也就晚上请亲戚朋友吃顿“温锅饭”而已。我在路上问过白姑姑,姥爷叫我爸爸干什么,她说姥爷他们要破土修建九龙壁,我那时候根本不懂什么是九龙壁,但是心里出于好奇,百爪挠心,所以当我把白姑姑领到家里之后,马上偷偷摸摸跑回去看热闹。别看我那时候小,但是我的两条小短腿倒腾的可不慢,我妈都追不过我。等我回去时正好赶上姥爷他们仪式开始,我就找了块地方,坐下看戏。
姥爷那天身后跟着好几个老头,看着年纪都不小,一个个精神头却非常好,我后来才知道那是村子里各个门里(村里各个姓氏家族)的老人们(有威望的人,大抵老时年间的族长)。他们一群人现在中间,旁边站的都是村里各家各户的年轻后生。姥爷他们与周围的人相隔三米左右,面朝北面而立,在他们面前摆着一张八仙桌,桌上摆的全是好吃好喝的东西,正中靠前的地方则放着一个小型香炉。姥爷他们面朝北立,正好站在小公路的转弯出,而我坐在路南的小高台上,一点看不见他们的表情。可是,我能看见他们东西南三侧外围的年轻人,他们脸上的表情或平静或严肃,连村里一贯没有正型的傻进子都不在嘻嘻哈哈。在人群的最外围站着一队人,他们一边抽烟一边看着人群,有的人手里还拿着瓦刀,铁锹,看来是姥爷请的工程队。可是,我怎么没有找到我爸啊,我又站起来来回撒摸(寻找)了半天,还是没有发现我爸的身影。
这时人群里发出声音,“安静了,安静了。”说完之后,本来说话声音不大人群里连窃窃私语都没有了。我看见一个老头走上前去,站在桌子旁边,轻声肃了肃嗓子,然后高声说:“黄道吉时已到,我宣布仪式正式开始。”这声吆喝高亢嘹亮,口齿清晰字字入耳,时至今天我都记忆深刻。紧接着,这个老头又说道:“第一项,敬天地!”姥爷他们一群人,全都跪在地上磕头。周围的后生们则是没有动,好像一堵墙一样,只负责戳在那里。姥爷他们磕了三个头后,桌子旁边的老头说:“起”起身之后,没有一个人打扑身上的土。老头又说:“第二项,敬四方!”我原以为这次又要磕头,但是却出来一个年轻人抱着一个坛罐出来,上面用楷书写着一个斗大的“酒”字。然后年轻人打开酒坛,把酒倒在桌子上的一个大瓷碗里,倒好之后年轻人把瓷碗端起来递给姥爷,姥爷则左手接碗,右手则沾酒向前一弹。然后起身在人群让出来的过道转了一圈,把酒撒向其余的三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