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读结束之后,程仲吃一些刘氏准备的粥餐便上学堂了。以往总是最后一个到的他,现在却往往一个到。
习惯早到的程廉最先发现了程仲的不同,虽然他写的字还显得有些稚嫩,语言也不是那么凝练优美,但是其敏捷的思维别说以往的那个蠢笨的程仲,就是他自己有时候都自愧弗如。
程学毅已经回到族学授课了。但是让他意外的是,程仲对他仿佛一点芥蒂都没有似的。经常会拿一些书中的问题来请教,而且态度恭谨。
直到很多年后,程学毅有机会遇到程仲还问过这样的问题:两人之间发生了如此大的争执,再次见面,即便是程学毅都有些尴尬。程仲作为一个半大孩子是怎么做到言行自若,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对于这样的疑问,程仲只说了一句话:“你会和梯子计较吗?”
没错,程仲就是将程学毅看做了一架梯子,一架让他在人生道路上攀登的梯子。既然它已经成为了你的垫脚石,那又何必再与其争一时短长呢?不是太看不开了吗?
程学毅慢腾腾的往一个罐中装了一半的灯油,想了想,又加了一勺,递给妻子黄氏:“去,把这罐油送给程仲。”
“凭什么?!”一听说程学毅要把家里的灯油送给一个刚刚顶撞师长的孩子,黄氏当时就急了:“咱们家的灯油不要钱还是咋地?就是真的不要钱也不能送给他呀?”黄氏嚷嚷道,在她看来自己的丈夫完全是中邪了!
“妇道人家,你懂得什么?!”程学毅顿足骂道:“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要把眼光放的长远一些!虽然程仲蠢笨的名声在外,但是从他最近说的话做的事,哪还有半点蠢笨的样子?不仅如此,他的城府之深,心机之重,别说和他般上般下的孩子,就是连我有些时候都感到及不上!他就是一条潜龙,只要风来雨骤,那是肯定要一飞冲天,一鸣惊人的。”
黄氏虽然平日里会和自己的夫君顶顶嘴,但是对程学毅还是很信服的。当下说道:“你是说程仲那个呆子以后会有出息?”
程学毅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说道:“你是没有见过他,为了不让自己睡着,硬是拿着带着冰碴子的雪往自己脸上搓!一个对自己都这么狠的人,还是不得罪为妙呀。”
送灯油算是程学毅对于两家关系的一种修补,没有人知道,大占“上风”的程学毅其实已经悄悄服软了。
儿子房中的灯还亮着,刘氏拿着一件棉袍子轻轻的推开儿子的门。木门发出吱呀的声音,但是却没有听到儿子的反应。
原来程仲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他的房中还放着一盆带着冰渣子的冷水,那是他为了让自己清醒准备的。
儿子这么拼命的读书,做母亲的本来应该开心的,但是她又有些心疼。
刘氏小心的将棉衣披在程仲的身上。虽然刘氏的动作非常轻柔,但是程仲还是惊醒了。
“娘……”恍惚中,他似乎又回到了后世,回到了母亲的身边,如果不是昏暗的灯光和简陋的墙壁提醒他,刚刚睡醒的程仲甚至有可能将这一声“娘”叫成“妈”。
“仲儿呀,如果困倦就早些安歇吧,这书也不是一天读完的。天寒地冻的,小心着凉。”刘氏劝说道。
程仲双目湿润。后世的妈妈也是说着类似的话。仿佛在母亲的心中,孩子的前程、出人头地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她们对于儿子,只有疼爱。
很久了,自从后世的母亲过世之后,程仲没有再听过这样的单纯关爱的话语,没有再体会到这样无私细微的关爱。没有想到穿越了之后,自己竟然可以再得到这样一份感情,程仲的心中非常复杂,有庆幸,有怀念,有软弱,还有几分心虚。
程仲深吸了一口气,将诸般情绪硬生生的压了下去,硬着声音说道:“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实在太短暂了。如果不拼一把,搏一回,那么老来的时候,守着一生的平庸,剩下的恐怕只有懊恼和后悔。娘,儿子长大了,儿子一定会努力,不管怎样,儿子一定要让你过上好日子,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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