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前往江南大营的马车上,谢孟廷满是感慨。
当初谢江波刚开始结交程仲的时候,他还有一些不以为然。后来程仲高中案首,并且成为了海瑞的门生,他这才转而赞成,但也只是看中了程仲以后的潜力,对于他现在能对谢家有多少帮助,谢孟廷并不看好。
却没有想到,就是这个程仲在谢家危难之际,仗义出手,力挽狂澜!连谢孟廷自己都搞不定的漕帮,竟然被程仲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说服,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虽然有偶然的因素在里面,但程仲的胆识,以及在整件事情中表现出来的冷静都让谢孟廷感到惊讶!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儿子,虽然文不成,武不就,但是在识人一项上却远远强于自己的。
对于和程仲的关系,谢孟廷非常看重,也许以后谢家真的就要靠他了。如果程仲成长成为一颗参天大树,那么谢家肯定也能够水涨船高,最起码背靠大树好乘凉呀。
“程仲呀,赶路无聊,我们爷俩聊聊天吧。”谢孟廷将头伸出车窗,对骑在马上的程仲说道。
程仲正在努力的驾驭胯下的马呢。
他是刚刚从漕帮的一个叫段三义的头目那里学会了骑马,此时正感到新鲜。
幸好行进的速度不是特别快,因此程仲熟悉了一会也就掌握了,此时听谢孟廷叫自己,便拨转马头靠了过去。
“谢叔,有什么要教小侄的?”程仲笑着说道。他没有那种门第之见,更不会觉得像谢孟廷这样的大富商是什么低贱的职业,如果谢孟廷这样还算是低贱的话,那就让我程仲更加低贱吧!
“说不上教不教的。”谢孟廷摆了摆手说道:“在整个过程中,你表现的近乎完美,很多连老夫都自愧弗如。”
程仲口中连道不敢,但是心中确实也有几分得意。
这次事件对于谢家来说是一次大危机,但是在他的运作之下,却让谢家大获其利。宁波一战,更是让数家大粮商大败亏输,谢家直接获利超过三万两银子!可以说没有程仲,谢家即便度过此次难关,也要损失惨重。
“然而,在一些细节的处理上,或许还有商榷之处。”谢孟廷说道,同时他的一双眼睛也注意着程仲脸上的表情变化。
在这个世界上从来都不缺少天才,但是有些天才只能接受别人的膜拜或者奉承,根本无法接受讽谏和规劝,到最后却步不前,成就了了。
谢孟廷担心程仲也会养成这样目空一切的性格,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对程仲也会重新评价。
“请谢伯伯不吝赐教。”程仲面容一肃。谢孟廷纵横商场数十载,此次又是旁观者清,他的观点对自己的裨益非常大。
谢孟廷暗暗点头,不骄不躁,程仲确实是可造之才。
“第一点贪功冒进。”谢孟廷也不客气,直接说道:“做任何事都要弄清楚自己的目标所在,对达成目标有帮助,即便利再小,甚至有害,也应为之;对达成目标没有帮助,甚至有害,即便利再高,也要学会克制。时刻保持一颗清醒的头脑,这才是最重要的。就拿这次卖粮的经过来说,当漕船将二十五万石的粮食运到宁波,你已经居于不败之地。这时候只要克制一下,保留下二十万石的粮食不动,而只是出售多出来的十万石,则虽然获利会少一些,却不会给对手任何可乘之机!要学攻,先会守,做生意最大的利益就是不亏呀。”
程仲惕然心惊!就是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多卖了五万石的粮食,虽然获利很多,却也差点在最后时刻被对手翻盘,还好谢孟廷及时出面。但即便如此,谢家多卖的这五万石粮食的利益却全部转给了陆仲风!也就是说程仲此举不但没能带来更高的收益,还让谢家损失了部分既得收益。
“第二,对于本地四大粮商你处置的方式太草率了。有句话说同行是冤家,这四大粮商平日里龃龉不断,但是却在对付你这件事上联合起来。为什么?你想过没有?”谢孟廷说道。
程仲点了点头,那是因为他的做法直接将四大粮商全部推到了自己的对立面,没有谋求合作共赢。而赵恒远则不然,在明白以一己之力吃不下谢家这条大鱼的时候,赵恒远很快便找来了其他粮商,共同获利。这也就是为什么小小的恒远商号竟然在整件事情中与谢家打了个旗鼓相当的原因。
谢孟廷这条老狐狸也是躲在暗处成功拉拢了陆仲风,虽然只是简单的一步棋,却让四大粮商联手的局面化为乌有。
在这一点上,程仲需要学习的太多了。
“第三,做任何事都要留有余地。”谢孟廷说道:“兵法上说穷寇莫追,就是防止对方的拼死一击给自己带来无法承受的伤害。给予四大粮商一些教训是应该的,可是如果将其置于死地而后快的话,则又可能遭受他们全力反扑,即便你侥幸胜利,结果也是得不偿失的。”
谢孟廷似乎是在就事论事,但是所说的都是经商乃至做人的道理。
程仲连连点头,这件事自己还自鸣得意,但是在谢孟廷这条老狐狸的眼中却处处破绽!如果这一次的对手不是赵恒远,而是谢孟廷的话,恐怕自己就要大败亏输了。
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