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潘大年“恕不远送”的话语,程仲有些傻了。
这潘大年也太不按常理出牌了吧?见到自己要走,他即便不抱着自己的大腿哭着喊着让自己留下来,也该长揖到地,请自己赐教才对呀。
怎么就只有一个“恕不远送”呢?
“怎么了?程先生不是要走吗?”潘大年微笑着说道,似乎程仲的这一套早已经被他看穿了一样。
“哈哈哈哈……”程仲干笑着转过身。他来到这里的目的还没有达到,当然不能真的走了,估计潘大年也正是看出了这一点才如此的有恃无恐。看来是自己太低估了这个老家伙了。也是,能够雄踞漕帮三十余年,这潘大年又岂是好相与的?
“没错,程某是要走。不过走之前还有几句金玉良言送给老帮主,老帮主是信也罢,不信也罢,都由您心。”程仲说道。
潘大年呵呵一笑,心说:小样,还跟自己玩这一套,你也太嫩了些。不过他倒也没有因此讨厌程仲,反而觉得程仲这样在他面前自作聪明就如同耍猴戏一般,非常的好笑,也非常的有趣。
“哦?还金玉良言呢?不过你可要抓点紧,留给你的辰光可不多喽。”潘大年看了一眼即将燃尽的香,戏谑着说道。
程仲暗暗挠头,人都说人老成精,这老家伙果然不好糊弄,但事已至此,程仲只有硬着头皮说道:“朝廷之所以没有向漕帮动手,是因为南倭北虏,任何一个为患都要比漕帮大得多。如果有朝一日,朝廷解决了这两个问题的任何一个,恐怕漕帮就会首当其冲,成为朝廷的眼中钉、肉中刺,必除之而后快。到时候漕帮就无处可退,更无处可躲。其实老帮主心中比谁都清楚,朝廷此时不动漕帮,并非是朝廷对漕帮放心,而是担心将漕帮逼上绝境,漕帮会与倭寇合作而已。”
“放屁!”潘大年怒道:“老头子出道之时,曾经手刃倭寇数十人,即便是死,我老头子都不会与倭寇又一分一毫的瓜葛!”
“老帮主深明大义,程仲十分佩服!”程仲再次拍了个马屁说道:“程仲还有一事不明,想请老帮主指教。”
程仲的态度恭谨有礼,潘大年的面色稍霁,说道:“不敢当,有什么问题你就问吧。”
程仲说道:“老帮主认为是民族大义重要,还是私人恩怨重要?”
“这还用问?”潘大年哼了一声说道。程仲先是赞潘大年深明大义,再问出这个问题,其实答案已经昭然若揭。
“当然是民族大义更重要,为了民族大义,不要说私人恩怨,即便是血海深仇,都要放一放的。”潘大年说道。
“老帮主说的对极了!”程仲拊掌大赞:“要是现在的年轻人都有老帮主这样的情怀,这份认识,何愁抗倭大业不成?”
程仲又给潘大年盖上一定高帽子,潘大年明知道他是在拍自己的马屁,但还是感觉到很舒服,很受用。
潘大年并没有回答,而是嗯了一声,脸上浮现“算你还有些见识”的表情。
程仲趁热打铁,根本就不给潘大年回过神来的机会:“如果有个人为了民族大义,放弃了私人的恩怨,老帮主觉得他做的如何?又该不该受到惩罚?”
“何错之有?何罚能降?!非但不该罚,而且该奖!”潘大年凛然的说道。
“那罚他之人又是什么?!”程仲紧接着又问道。
“不明是非,猪狗不如!”潘大年斩钉截铁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