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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十三看着那布料,虽说是上了年纪的人穿的,灰蓝色看着挺素淡,但只要想一想那曾经是条裙子,就觉着完全没办法上身啊。
他很想说,谢谢您了,我可以不要么?
但红彤彤的篝火旁,顾文笙眉目如画,神情专注地摆弄着那几块布料,这一幕叫他心里觉着暖洋洋的,实在是不想去破坏它。
长这么大,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费心思地为自己做衣裳。
所以王十三纠结了半天,最后还是咽了口唾沫,违心地道:“呃……那好吧。”
也许像顾文笙这样的名门女鬼,多才多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女红也特别得厉害?
要不然她怎么会生出这种念头来?
算了,只要样式没什么大问题,穿上去普通寻常,料子的颜色、来历就由它去吧。
但等文笙将衣裳做出雏形来,王十三方才意识到自己实在是太天真了。
没有剪刀,所以基本上就是跟着布料的大小走,骨针的针眼明显粗大,相互间拿拆下来的旧线连缀,还有最关键的一点,文笙的手艺真得不咋地。
看她飞针走线的架势,王十三不由地感叹,果然是人无完人啊,就像自己,也不可能十八般武艺随手抄起来就样样精通,更不用说这针线活儿和琴棋书画之间还隔着十万八千里。
这件衣裳做好了也就仅可蔽体,模样古怪,针线蹩脚,王十三不用临水自照,就知道自己穿上去肯定像是加入了丐帮的净衣派。
虽然效果不尽人意。可也把文笙累得够呛,她抱歉地冲王十三笑笑:“将就一下吧,等到了赤月村再换。总不能衣衫不整地上门。”
她说王十三衣衫不整还是嘴下留情了。
王十三想说不用顾虑那么多,去赤月村也是做恶客,无需管他们感受,但看文笙精神不济,颇为劳累的样子。还是把那话咽了回去。
她在这荒山野岭。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安,难怪这么快就显得有些憔悴。此地不可久留,还是赶紧离开吧。
山洞外头雨早停了,王十三穿上了“新衣裳”,道:“咱们走吧。去赤月村。”
因为要翻越峭壁,文笙自知凭自己的体力必定爬不上去。坚持着走了一阵,主动道:“走不动了,要不你还是背着我吧,别像上次那样抓着。透不过气实在太难受了。”
王十三从善如流,弯腰将她背上。
文笙很轻,对王十三而言。这点儿负荷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文笙以一只胳膊揽住他脖颈。另一只手撑上他后背上,王十三道:“没事,你好好趴着就是,伤口早不疼了。”
口鼻间萦绕着淡淡的香,这香气不知是来自于身上这套衣裳,文笙的手臂还是雨后的晴朗山野。
沁人心脾,好似畅快地饮下半坛美酒,身上有着用不完的力气。
山崖陡峭,刚下过雨,哪一下落脚重些,岩石就会随之松动,一大片石头泥块塌落下去,要叫文笙看端得是十分危险,怪不得南崇军只严守鬼见峡,却放过了两旁的青山。
即使如此,王十三依旧在峭壁上纵跃如飞。
一个时辰之后,他翻过了陡峭的山崖,进到了一片密林之中。
文笙觉着他速度明显慢了下来,道:“我下来自己走。”
王十三没有照做,侧耳作倾听状:“你还是搂紧我吧,前面快到地方了,怕有机关。你仔细听,什么声音?”
王十三一做动作,文笙就开始留意了,林子深处似有鸟雀之类扑扇翅膀的声音,还有“咕咕”的叫声。
“他们又把鸡放出来了?”
王十三笑:“昨天吃了个教训,今天看来是学得精乖了,只在村口放放。对了,你可别说漏了嘴,这些人不好相与,知道咱们吃了他两只鸡,搞不好会叫咱们抵命。”
文笙这才意识到,红月村的情形只怕比自己想的要复杂。
她小声道:“你们同这村子有仇隙?”
“算不上有仇,还差点成了亲家。”王十三顿了顿,又道:“互相利用罢了。”
这会儿他已经背着文笙循声走进了林子深处。
周围尽是一人多粗的松树,柏树,还有很多树文笙根本叫不出名字,虽是深秋,头上却是绿荫如盖,将阳光遮得严严实实。
文笙注意到王十三脚下杂草枯叶积得很厚,再下面是潮湿的烂泥,即使王十三轻功不俗,落足很轻,也常常一脚下去烂泥没过脚背。
这片密林,怕已是至少存在了几百年,想在里头设点机关,布点陷阱简直太容易了。
此念方生,前头树枝上绿影一晃,未等文笙看清是什么东西,王十三手里的刀已经先一步挑中了它。
刀尖上的是条青绿色的小蛇,尖尖的脑袋上带着褐色花纹,正“咝咝”冲两人吐着信。
文笙只觉浑身发冷,猛然打了个寒颤。
王十三有所察觉,说道:“顾大乐师竟然怕蛇?”手上一挥,将那条蛇远远甩了出去。
那边枯叶沙沙一通响,那蛇受伤未死,也没有再过来报复,而是很快地爬走了。
“那你可有得怕了,这林子里好多蛇。”
文笙也说不好自己为什么会怕蛇,按说残酷的场面不知见过多少,连生死关头都经过几回,一条蛇有什么好怕?
但就是不行,这好像是与生俱来的弱点,一见到它那弯曲的样子,甚至只是听到它爬行的声音,便觉着心里发毛,手脚冰冷。
“蛇不吃鸡?”文笙这会儿再也不提要自己走了。
“问得好,咱们过去瞧瞧。”
王十三背着文笙过去,走了十余步远,不知由何处传来一声轻响,声音真得很轻。像秋风摇动了一根枝桠,可王十三却猛然飞身纵起,挥刀在旁边树干上一拍,有了借力,这一纵不管从距离还是高度都超出常理。
文笙就听着身后像落雨一样,“噼里啪啦”一通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