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笙想,拜月果不知是个什么东西?利江明西说来到像个宝贝。
王十三也是第一次听说,道:“我们需得商量一下。那拜月果浆兑酒,喝下去会如何?不会出人命吧。”
利江明西笑笑,看上去高深莫测:“胡说,拜月树是我族圣物,它上百年才结一次果,果浆与酒同饮,寻常人会变得耳聪目明,数里之外的动静都听得清清楚楚,习武之人喝了它力大无穷,有万夫不当之勇。两位慢慢商量,到月亮升起来的时候,再做决定也不迟。”
三选一,王十三蠢蠢欲动,文笙离他很近,不用看清楚他脸上的表情,就知道那人脑袋里正转着各种投机取巧的主意。
“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们,等月亮升起来,谷里会有毒雾滋生蔓延,想活命,就不要捣鬼。”
利江明西说了这句警告的话之后,便闭口不言,站在阁楼的窗前,望着文笙和王十三,等待二人做出选择。
怎么办?他说晚上有毒雾,不知是不是危言耸听,若是真的,村里的其他人,甚至那些牲畜虫蚁又是怎么平安活下来的?
文笙正想着,便听四下里“沙沙”声渐起。
天黑看不清楚,但以她的耳力,只用听的便足以判断,这种叫她身上发冷的声音是很多蛇在爬,白天散在四处的蛇一齐出动,汇聚成河,避开了那条小毛驴,绕路往村外退去。
不知是不是因为月亮快要升起来,爬虫们先一步感觉到了危险。
文笙心中思忖,听着王十三低声询问:“听不听他的?”
这赤月村处处透着古怪,毒雾的事。还是应该宁可信其有。
反过来想,不管自己还是王十三对用毒解毒都不在行,利江明西不趁机置他们于死地,反而好心提醒,这又是为什么?
文笙没有去看利江明西,她抱膝坐在房顶,居高临下望着驴车。和假人怀中的那三瓶酒。怔怔出神。
王十三悄声又道:“我这会儿心里发虚,老有一种要出事的感觉。老家伙所说,搞不好是真的。”顿了一顿。征求文笙的意见:“要不然就冒险试试?”
文笙咬唇道:“试吧。”
王十三长身站起,大声复又向利江明西确认:“利江长老,你们拜的赤月神在上面看着你呢,你可不能拿三瓶毒酒来糊弄我们。当着神灵说假话,可是会被打入地狱。永世不可超生的。”
利江明西“哼”了一声,由语气可知,此时的脸色必不好看。
王十三问文笙:“你看选哪一瓶,我来喝。”
文笙道:“下去凑近了看看。”
王十三带着她飘身自房顶下来。昏黄的灯光下,左、中、右三个小瓷瓶看上去一模一样,瓶口封得严严实实。想看看酒的颜色,闻一闻气味有何不同都办不到。
文笙低声沉吟:“这赤月村有很多古怪。他们擅使毒,想害咱们也简单,我觉着很有可能,这三个瓶子里装的都不是毒药,也不是什么拜月果的果浆,从和王光济所做的那个约定,到方才不计前嫌想叫你加入,你说他们会不会是有事想要叫咱们帮忙,才想出这么一个主意来?”
叫文笙这么一分析,王十三连最后一点顾忌也没了,伸手就要去拿瓷瓶:“是不是,喝了就知道了。”
“等等。”文笙连忙拦住他。
王十三疑惑地看向她:“月亮马上要升起来了。”
“这酒我来喝吧。我的判断,我亲自来试试对不对。”文笙道。
“瞎说什么,这个时候,当然要让老爷们儿上,你个小……你个女人老实一边儿呆着。”王十三皱眉,文笙抢着出头,和他一直以来的观念颇相抵触。
好吧,就算文笙是个女鬼,不是寻常人,这等生死一瞬的时候,也该是他挡在前面才是。
文笙无奈地笑笑:“这瓶子里的可能是无药可解的剧毒。”
王十三不准备听她的:“你方才也说了,没事的可能性很大。别添乱啊,我要好好选一瓶。”
“没事的话,谁喝都不要紧,倘若万一有事,有事的是我,你好歹还能争一争,有事的是你,我还有活路么?这么个简单的账也不会算。”文笙白了他一眼。
要说明王十三其实很简单。
文笙的话,他心里都明白,难过的只是自己那一关。
时间所剩无几,文笙伸手过去,随便取了左边的瓷瓶,在手里轻轻晃了晃,感觉瓶子内壁水液微漾,这一瞬间,她心里却是出奇的平静。
也许这一世就只能走到这里,要说心情,遗憾、释然都有吧,天下还处在割据当中,李承运和纪南棠不过占据了离水所在的大半个开州以及白州一角,一切才刚刚开始。
可世事又是如此难料,叫她有心力交瘁之感。
“你……”王十三望着她欲言又止,满脸俱是担忧之色。
文笙拔掉了瓶塞,一仰脖子,对口将瓶中酒一饮而尽。
那瓷瓶只有巴掌大,装的酒自然也没多少,这一点量对王十三而言不算什么,但文笙此时的身体已经颇为虚弱,又接连几天没有正常饮食,酒一下腹,立刻就有一种火烧火燎,微微晕眩的感觉。
她也顾不得什么干净不干净,将身体靠在了平板车上,竭力保持平衡。
偏偏王十三紧张得不行,两眼紧盯着文笙,心焦火燎地问:“怎么样,你觉着如何?有没有哪里感觉不对劲?”
到这时候了还活着,神智也清醒,文笙断定她所料不差,至少自己方才喝的这一瓶没什么问题,就是单纯的酒。
酒意上来,万事万物都有些模糊颠倒。
耳听王十三一句接着一句追问,声音里透着紧张。她不知怎的,恶作剧之心突起,闭着眼睛嘟囔了一句:“酒里有毒。”软软向后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