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离岸渐远,文笙见镇妖塔下众人越来越小,开始时尚能分辨出王十三在哪,后来他和其他人一样,都变成了模糊不清的小黑点,不禁有些感慨。
船行里许,钻进了芦苇荡。
东方等人显是十分熟悉附近的环境。在里头转来转去,到后来即使是记性好如文笙,也觉着头晕,在这偌大的迷宫里头忘了来时的路。
付兰诚道:“我从天女湖走过很多次水路,从来不知湖里还有这般玄机。”
东方笑了笑:“付门主不知道的怕是不止如此。”
付兰诚这点涵养还有,笑道:“那付某拭目以待。”
说了这话不久,三人惊奇地发现,前头水面起雾了。
晴天白日,天竟然黑了下来。
谭五先生皱眉,拨响了琴弦。古琴“铮铮”声向着四面八方传开。
付兰诚“咦”了一声:“太阳出来了。”
谭五先生琴声未停。道:“这是阵法,会欺骗人的眼睛,令你我产生错觉。”他半生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一进入阵中马上反应过来。
东方含笑道:“谭五先生的琴声果然了得。三位不必疑虑,这阵法是天然生成。与人无害,咱们只要过去这一段就好了。”
果然,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前头豁然开朗,大大小小的小岛凸出湖面,天空晴朗,水面粼粼泛着金波,最出奇的是岛上无一例外都是大丛鲜花盛放,争奇斗艳,美得浑不似人间。
文笙倒抽了一口气。
东方笑道:“前头就要到了。欢迎诸位来到千花岛,白云坞。我家首领在坞里摆了酒席,给诸位接风。”
这地方名叫千花岛,在三人看来,若是将露出水面的岩石都算上,大大小小的岛屿没有千座,至少也上百。
这些小岛如众星拱月般,簇拥在白云坞周围。
白云坞远看是一座建在岛上的堡垒,黑灰色的山壁高耸,从下船到进入坞中还有很长一段山路要走,石阶一级一级,如长龙一般盘旋向上。
谭五先生疑道:“这地方……建成怕是有数百年了吧。”
东方笑了:“若无一定积累,如何敢冒然邀请诸位前来?”
船只靠岸,众人下船来,划船之人将船系好,并不与他们同行。
东方前头带路:“三位请跟我来吧。”
进坞石阶修得很陡,习武之人像走平地,文笙和谭五先生在走过数百级后都有些吃力。
付兰诚关切地示好:“五先生,我带您一程吧。”
谭五先生站定了喘息,摇了摇头。
文笙额上见汗,抬头向上看,岛上长了很多松柏,一层一层石阶藏在树荫里,鸟鸣啾啾,阵阵花香随风飘来,环境甚是怡人。
就在她欣赏景色之际,突然有一阵乐声从林中飘出来。
听到这熟悉的旋律,文笙不由地一震。
这是笛声,吹的不是别的,赫然是《伐木》。
吹笛人的喜悦自在混在笛声中扑面而来,环绕着她,就像风,像空气,无孔不入。
这是真正的《伐木》,吹笛人完全领悟了这一曲的精髓。
亲耳听到这曲子,知道这世上会《希声谱》的并不是仅她一人,文笙心中所受震动可想而知。
谭五先生也很吃惊,脱口道:“顾乐师,你听……这难道是《希声谱》?”
文笙很快镇定下来,她转头见东方嘴角含笑,显是早知有些一出,立时就决定要见见这吹笛之人。
她直接就在石阶上坐下来,左右手齐动,和着笛声,弹起了《伐木》。
东方试图阻止她:“顾姑娘……”
文笙没有理睬他,她有信心,对方能领悟《伐木》,听到她的弹奏,必定会出来一看究竟。
琴声飘出去,笛声未停,却越来越近,向着这边靠拢过来。
过了片刻,对方一曲吹罢,一旁树丛里沙沙作响,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钻出来。
众人目光齐齐落在他身上,就见这人打扮实在朴素,一身粗布衣裳磨损得十分厉害,就差没补丁摞补丁,袖子裤腿全都挽着,光脚穿了双草鞋,脚上小腿上沾得到处是泥巴。
他脸上胡子拉碴,头发也乱蓬蓬的,看人的眼神却很是澄澈。
众人古怪的目光显是令他有些局促,他望着文笙,惊喜道:“是你在弹琴啊,你也会这首曲子。”
文笙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正要说话,东方在旁开口:“这几位是贵客,大人还在等着,你先回去,别耽误客人的宝贵时间。”
这话说的有些不客气,可那人却似毫无所觉,点了点头:“知道了。”转身钻回到了树丛里,脚步沙沙,不一会儿便已去远。
这中途发生的一幕,叫文笙心中有些沉重,一直到进入堡中,在大厅里坐下来,还没有缓过这股劲儿。
大厅里只准备了五个座位,各人面前都有一张桌案,上面摆了酒壶杯盏和几个冷碟。
东方请三人落座,便退了出去。
三那边厢还空着两个座位,不用说是给此间主人和钟天政留的。
“姓钟的不是早到了么?”付兰诚道。
杨昊御的敌人便是付兰诚的敌人,这次来不消说他是要帮着谭五先生对付钟天政的。
这时候就听着厅后传来一阵笑声。
“钟公子真是风趣。哈哈,来,陪我见一见你的老朋友。”
脚步声响,两人由后头走了出来。
这两人一个陌生一个熟悉,文笙目光自然先落在了落后半步的钟天政身上。
钟天政穿了件玄青色夹衫,脸上不见半点血色,脚步有些虚浮。
常言道:男要俏,一身皂,黑的愈黑,白的愈白,强烈的反差,给他平添了些许病态的魅力。(未 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