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晒月亮?”江清流笑着反问,千重雪硬着头皮点头。
大晚上的,清流师兄怎么来找她了啊。
江清流竟似是有意来找千重雪的,与她庭中方才陆瑶和施金铃坐的石凳坐下,对着象牙白的月光、用他独有的清透嗓音,娓娓道来的讲了个故事。
那是关于一个鲛人的故事。
南海之滨有个隐蔽的渔村,渔村里的人与南海中的鲛人长久以来有着交易,鲛人给他们鲛绡,村民拿去换了钱,买些凡间的有趣小玩意儿送给鲛人,带回海下。
鲛人为妖,虽远古的传说中并不是凶恶的妖物,但其实本身并无正邪之分,而当时鲛人族投靠了魔道,已染了魔气,能与人类和平共处实属难得。
这个交易的由来是因为鲛人族有个特别耐不住寂寞的公主。鲛人要修行上千年方可有一次化为人身的机会,鲛人公主年纪不过百岁、还早得很。鲛人的首领又疼爱女儿,就想尽了办法疼这掌上明珠。
但后来人与妖的友好交易终于还是被打破。一村民通过卖了鲛绡赚了大笔钱,对鲛人公主心怀感恩,于是把大半的积蓄拿去买了幅美妙绝伦的画儿,交给鲛人带回海下,献给公主。
村民并不晓得,他花大价钱买来的画儿是货真价实的宝物!那幅画儿里画的是个白衣裳的男子,乌黑长发曳地、衣衫却松松散散别有一番恣意、飘然,说不清他究竟是怎样的美男子,只觉得这画儿里的应该是天上的神仙,世间怎会有这般风姿的男子。他虽面容清冷,眼神却含着慑人心魂的笑,只要看过一眼其它的凡间男子都没法儿入眼了。这画儿前一任主人就是害了对画儿害了相思病,郁郁而终的。
鲛人公主见了这画儿之后什么其它玩意都不要了,把画儿挂在床头日日对着画儿思念,一看就是两百年,找人四处打听画中的男子是哪个国家的。两百年后,公主终于打听到了这画中的男子是谁,竟真的是仙,不是凡人。
于是公主用了鲛人族的禁术化作了人身擅自离开,去了蜀地……
“啊?那画里的神仙公子难道是我师父?”千重雪听到这儿总算是明白了。江清流讲的恐怕就是蜀山下关押的那鲛人的故事。
“正是仙尊。恰逢蓬莱仙岛的同道去南海除妖魔‘盘水’,鲛人一族又是那妖魔盘水的得力军队,鲛人血阵之厉害,入阵几乎没活路,蓬莱岛被围困、差点灭门……”
当时的各仙门还没有如今这般壮大,人丁并不旺盛。好在蜀山赶去相救,与称霸南海的海魔盘水恶斗。这一场恶战双方势均力敌,僵持不下。最后,鲛人公主背叛了族人、告诉了蜀山仙人破鲛人阵的方法,海魔被诛杀,鲛人族几近灭族。鲛人公主爱上了玄曦,这一点并不稀奇,毕竟过往千年中因为玄曦相思成灾、成魔的女子不在少数,而鲛人公主不过是其中不起眼的一个而已。
“那画儿是谁画的呀?能把师父画那么惟妙惟肖,一定是喜欢师父的女子。”千重雪道。
“这个我倒是没听说过,似乎那落款处有个红色的月牙,你说的也是我猜想的,本来还以为是空音仙子,也就是你的前世,可是仙子什么都会唯独从不画画,所以不会是你前世所画。”
鲛人公主沦为叛徒,背负满-族的罪恶仇恨、唾骂。公主的父亲被关入蜀山地牢,公主杀了看守地牢的蜀山弟子想救走她父王,却还是没成功。鲛人王自刎死在她面前,临死掐着她脖子说了一句话“你是罪人!没有追随我的资格……”
仙门本是要诛杀了公主,是玄曦救了她、免了她的死罪,将她关在蜀山之下的忘尘山上,受五十年业火灼烧。五十年刑期很快满了,可她却不走、甘愿关在洞中日日受那火刑煎熬……
后玄曦死在诛仙柱上,忘尘山的洞穴地牢中传出公主的哭声、悲痛欲绝,半个蜀山的弟子都听见了,还有那断断续续的悲凉歌声如泣血——“大荒之北……北冥之南……有蜀之山,山寂如眠……有美一人,如雕如琢………”
千重雪悄悄的擦了擦眼角的眼泪。
“公主好可怜,何苦自己折磨自己呢,要换做是我……”
“换作是你如何?”江清流眼睛亮亮的望着千重雪。
千重雪被他专注的眼神看得结巴了,“换、换作是我早从洞里逃走了,才不自讨苦吃咧……”
干嘛这样看着她……
江清流忍俊不禁,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顶。还指望给她讲这个故事能开开窍呢,看来他操之过急了。
“快一年了,你比初上蜀山时长大了这么多。”
江清流为千重雪点点分析着:
“公主甘愿留在洞中受那火刑是惩罚自己的罪孽和背叛,而且尊者在山上她是为他留下、舍不得离开。这就叫做‘爱’,公主爱得太深、太苦……”
千重雪一听这解释蓦地心头大惊!很大的一惊!
她也是因为一个人来的蜀山、因为这个人留在蜀山,并且甘愿为这人赴死啊……难道,这就是“爱”?
千重雪瞪大眼又倒抽一口凉气,悄悄斜了斜眼地上的黑布口袋——这个人,就是白九殿下!
难道她爱上白九殿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