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围观的百姓们看到最前面跪着的窦天德的时候,场面几乎失控。一个看起来已经白苍苍的老者从人群里走出来,颤巍巍到了窦天德面前低着头仔仔细细的打量着这个曾经剜过自己乡亲们心的贼,老者足足看了一分钟,然后抬手给了窦天德一个耳光。他太苍老,这一下打的力气并不大,可人群里立刻爆出一阵呼喊。
“打死他!”
“打死这个畜生!”
一个壮硕的汉子第二个从人群里挤出来,冲过去一脚踹在窦天德的面门上,这一脚太凶狠,直接将窦天德的鼻梁骨踹断。他整张脸都扭曲,血立刻喷了出来。
不少人捡起地上的石块往窦天德和那些贼兵们身上砸,场面看起来越混乱起来。
于冒偷眼看了看坐在椅子上的那个年轻男子,紧张的手心里都是汗水。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方解云淡风轻的坐在那里,可于冒却觉得自己心里压着一座大山。他回头看了一眼越来越混乱的百姓,又看了看方解的脸色,连忙回身跑回去来回挥舞手臂:“都安静些,都安静些!大将军为咱们铲除了贼寇,你们这样闹像什么样子!”
可百姓们的愤怒越来越强烈,他喊了半天也没人理会。其中有几个泼皮在人群后面不断的往前推百姓,喊的尤为猛烈,躲在人群后面捡石块往前掷,目标却不是那些贼寇而是黑旗军的士兵。他喊了半天也没效果,只好又回去对方解施礼道歉。
方解微微皱眉,摆了摆手吩咐道:“将百姓们隔开,不许伤人。”
“喏!”
崔中振立刻招呼了一声,数千名步卒持长枪往前顶,人挨着人组成人墙将百姓们挡在外面。
“凭什么不让我们报仇!你们这些当兵的不让我们报仇,就是和贼寇一伙的!打死窦天德!谁也不许拦着我们!你们这些喝人血的兵,比贼寇还要不如!大家往前挤,看看谁敢拦着咱们!”
也不知道是哪个不讲道理的人喊了一声,百姓中不少人跟着喊。
见方解眉头微微皱起来,于冒的脸色立刻就变得难看起来。
“去看看是谁在喊这样的话,带过来,我给他讲讲道理。”
方解低声吩咐道。
几队骁骑校立刻朝着人群扑了过去,没多久就将几个带头闹事的人从人群里揪了出来,七八个看起来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被骁骑校按着两条胳膊拖过来,一人一脚踹的躺在地上。
“跪下!”
骁骑校怒声呵斥,那几个年轻汉子立刻就白了脸。其中有人强装镇定,依然高喊道:“凭什么拦着我们!凭什么不让我们报仇!”
斜靠在椅子上的方解,一只手支着下颌看起来有些慵懒,他抬手指了指那个带头喊的年轻汉子淡淡道:“自古以来就不缺你们这样的人,唯恐天下不乱。”
带头那汉子明明已经吓得身子颤,却还嘴硬道:“窦天德是我仇人,我只是想报仇,就算你是官,凭什么拦着我们?”
方解哦了一声道:“你是想报仇,那我来问你,你可有亲人被窦天德杀害?”
带头的汉子愣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才装作理直气壮道:“我是博扬县人,博扬县里被窦天德杀害的百姓数不胜数,那些人都可算作我的亲人,我当然要为他们报仇!”
于冒在旁边几次想张嘴呵斥,可又没敢。不时偷看一眼方解的脸色,手心里都是汗水。他认识这几个带头闹事的都是本县泼皮无赖,这些人确实是唯恐天下不乱。比如两个人因为小事对骂,本来都已经快消气的时候,这些人肯定会挑拨,然后那两个人十之七八会大打出手,若是出了人命,这些人便会觉得满足,就好像占了多大便宜。
这样的人自古有之,而且处处都是。
方解听带头那汉子说完,拍手鼓掌道:“我最欣赏你这样重情义的血性汉子,嗯,既然你有这样的血气要为博扬县的百姓们报仇,那我就给你这个机会。来人,给他一柄横刀。”
骁骑校过去,抽出横刀塞进那带头汉子手里。
方解指了指远处窦天德说道:“把窦天德带过来松绑,我本来是想当着全博扬县城百姓的面处决了这个贼,但既然博扬百姓愿意自己动手报仇,我自然不能阻止。所以这便不是公事,而是私仇。”
骁骑校过去将窦天德拽过来,松了绑。
窦天德现在已经知道自己是必死无疑,所以倒是比第一次见方解的时候要镇定了不少。方解看了他一眼后问道:“对面那几人说你杀了他们的亲人,你可认识?”
窦天德看了那几个人一眼道:“我杀人无数,不认识这几个。”
方解笑了笑道:“既然这是私怨,那么便要私了。来人,也给窦天德一柄刀子。围一个圈子大家看着就是了,他们两个谁杀了谁都不要插手,我想那边那位血性汉子也正是如此想的,断然不希望别人帮助他报仇。谁若是插手,他必然心里愤恨。”
几百个士兵围过来组成了一个圈子,将那带头汉子和窦天德围了起来。带头闹事那人看着一脸是血的窦天德,看着他脸上狰狞的笑容竟是吓得惊叫了一声,当啷一声手里的刀子掉在地上。
窦天德嘿嘿笑了笑,掂量了掂量手里的刀子狞笑:“临死还能再杀个人,还真是爽快。来来来,你不是要报仇么,我的心就在这里,看看是你剜了我的心还是我先挖了你的心生吃!”
带头闹事那人吓得向后退了几步转身想跑,却被黑旗军士兵堵死了哪里有退路。
方解看着笑了笑道:“仇人就在面前还这么嚣张,况且你手里还有刀子,这事换做是我绝对不能忍啊……要是就这么算了,怎么有脸见人?”
带头那汉子吓得脸白如纸,下意识里忽然觉得方解那话怎么这么耳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