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曳澜夫妇绞尽脑汁的思索秋风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时,皇城,甘醴宫。
突然打开的殿门,急风卷着雪花打入,一口气吹开重重帷幕,现出最深处的华帐。
正闭眼假寐的叶太后睁开眼,毫不意外的看到林女官亲自端着乌木漆盘缓步而入:“太后娘娘,您该上路了!”
“终于来了?”叶太后不慌不忙的拍了拍身畔唯一一位老宫人的手,不同于老宫人瞬间惨白的脸色,太后此刻非常平静,她示意老宫人扶自己坐起身,从跪到自己跟前的林女官高举的盘中端起鸩酒打量几眼,非常爽快的举盏欲饮——但酒水堪堪触唇时,她忽然停住,朝皱眉的林女官一笑,“放心,哀家早就想解脱了,不会折腾你们的!”
林女官心想你最好如此,不然真把侍卫喊进来强灌,尴尬不说,江家辛苦栽培的大内侍卫,没准又得灭几个口,实在浪费。
她不想多生枝节,所以很恭敬的问:“娘娘可是还有什么吩咐?端柔县主那儿,请您放心,县主什么都不知道,皇后娘娘依然会视她为骨肉!”
这话既是让叶太后放心,也是对她的提醒:你那个心肝宝贝的县主以后能不能好好过,还得看江家!现在江家让你自.尽,你敢不死?!
叶太后眯起眼看了她一会,悠悠道:“哀家只想问一个问题:阮老将军的坟被挖之后……江家可曾抓住机会给谷氏那贱.人一记狠的?!”
“什么?!”林女官大惊失色,一下子站了起来,连手里的乌木漆盘摔落在厚毡上都没管——抬手一把打飞了鸩酒,高声喊进侍卫,“你们看好了她!我有要事去禀告皇后娘娘!”
从叶太后这次谋害皇帝事败起,江皇后可是吩咐看好了她,根本不让她知道外界之事——尤其阮老将军的坟被掘到现在,根本没有任何外人来探望过叶太后!
……半晌后,神色肃穆的江皇后亲自赶到,挥手遣退侍卫,她目光炯炯的盯着叶太后:“是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哀家手里就那么几个忠心人,会告诉你吗?”叶太后淡漠的看了她一眼,嘲讽道,“你也不要担心,哀家这副样子都多少年了,那些人若当真能做什么,早就动手了,还能等到今日?而且,这次阮老将军的坟墓被挖,本就是为你家做的。你知道我别无所求,就是希望端柔能够过好一点、少受点委屈罢了!”
江皇后胸口剧烈的起伏了几下,道:“你觉得你这样说,我们能放心?!”
叶太后笑:“不放心又怎么样?哀家反正快死了!”
“端柔……”江皇后冷冰冰的看着她,“你真以为本宫下不了手?!”
“就是为她考虑哀家才不会告诉你!”叶太后一点都不退让的看着她,“端柔什么都不知道,哀家手里的人与事,只字未向她透露!所以,留着她,善待她,根本碍不着你们什么!当然,委屈她、干掉她,对你们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哀家手里还有什么底牌,你们不知道,兴许投鼠忌器还不会拿她怎么样;若都知道了,她的安危,全在你们一念之前……嘿!你们不放心哀家,哀家更不放心你们!!!”
即使不讲理的江皇后,此刻也有点语塞,顿了会才道:“好吧,这事等会再说。你是怎么想到这么做的?十九媳妇那天过来得罪你了?还是?”
“那位少夫人倒是贤惠,为了套哀家的话,不惜自述身世企图引起哀家的共鸣!”叶太后嘴角露出一抹嘲讽,“只是……到底还是年轻啊!她以为哀家是那么容易被引起同病相怜之情、从而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人吗?!”
江皇后皱起眉,道:“然后?”
“哀家本来听得很不耐烦,都想打她走了!”叶太后懒洋洋的打个呵欠,“但她大约误会哀家面色不愉是因为觉得她的遭遇不过如此吧,就把阮老将军被况时寒恩将仇报的事儿也讲了——哀家一听,咦,这不是个现成的将功赎罪的机会、给你们江家搭把手吗?!”
“于是啊,哀家就打人,去抓了个跟况家大有关系的人,拖到阮老将军坟上,把坟挖了,把人砍死在那里!”
叶太后微笑着看向脸色铁青的江皇后:“怎么样?这件事,给你们帮了大忙吧?”
“你……”饶是江皇后向来跋扈蛮横,对侄媳妇也远不如对侄子关爱,此刻心中也对秋曳澜升起沉重的愧疚感,“该死的!这老妇蛰伏数十年,不出手则已,一出手,竟然不是弑君就是挖坟——这叫我如何跟十九夫妇交代?!”
如果仅仅是秋曳澜受点委屈,哪怕是受了伤什么的,江皇后不会觉得怎么样,甚至还会认为她既然做了江家媳妇,为江家做点牺牲是应该的。
但现在这个牺牲——长辈坟墓啊!还有比这个更大的仇、比这更大的耻辱吗?!
江皇后脑补了一下那个在她印象里脾气不是很好的侄媳妇,知道真相后的反应,感到深深的头疼:“当时十九就非常不赞成让她来见叶氏老妇!只是我急于问话,被老妇要挟,拿永福了誓,不敢不守诺,瞒着十九喊了他媳妇来……现在十九媳妇要晓得这真相,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子!十九也肯定会怪我!”
皇后倒也不是怕了江崖霜,但看着长大的亲侄子,又是她自来最重视的一个,却因为叶太后的算计出现了罅隙,怎么想都划不来!
偏偏叶太后说的话她还没法反驳——阮老将军的坟被挖,最占便宜的就是江家了好不好!?
加上薛畅恰到好处的助攻,这简直就是竟全功于一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