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昀盯着青年,伸手捋了捋自己黑白参半的胡须,朝他道,“不急,不急,等丫鬟奉上茶来,本相再好好和你大姨说说话。”
说话间,看了一眼范金枝。
范金枝此时已经收回惊奇的目光,看向夏昀,“夏相,老妪知道你心中的疑惑。也知道你的顾忌。其实啊,老妪这次带侄儿过来,不是为了从您这得到什么好处。只是为了完成妹妹的临终遗言,带风儿来认祖归宗的。”
夏昀看着范金枝皱纹密布的脸颊上,浮出来的真诚以及提到范银枝时,眸中划过的一丝悲伤之色,知道她不是在撒谎。于是,忙问道,“本相不明白,银枝不是被大水淹死了吗?那时本相曾派人去接过她,还是你亲口告诉本相手下的啊?这会又怎么突然带着她的儿子来找本相?”
夏昀话刚落,范金枝就从圈椅上滑落在地,朝他磕了一记响头,泣不成声的道,“夏相,是老妪对不起你和妹妹啊!当年,你派人来接妹妹时,她被大水冲走,失踪了,我以为她已经死了。故而,才会对你派的人这番说的。您有所不知,等您派的人走了后,妹妹她就回了桃花村!原来,她并没死,而是被下游的梨花村的村民救了。当时她得知你派的人走了后,急的晕了过去。都是老妪不好,害的她和您错过了一生啊!”
夏昀听完她声泪俱下的话后,有些怀疑的道,“哪有这么巧的事?再说了,她若真活着,大可来京找我啊!?”
“夏相有所不知啊,农户之家,哪有银钱行远路?等我们凑够盘缠给妹妹时,她却被大夫诊出喜脉,当时,她身子羸弱,根本不能远途奔波。后来,她早产生下风儿,母子身子都不好。本凑出来的盘缠,都用来看病了。故而,这才没能来京都寻亲。这一耽搁就是十八年啊,若不是去年她临终托我带风儿认祖归宗,我也不会狠下心卖掉房舍凑齐盘缠带风儿进京寻亲……呜呜……哎,可惜进京后好不容易寻到您,您却……”范金枝说到这,哽咽的说不下去了。
夏昀闻言扫了眼范金枝旁边的瘦弱青年,已经是老泪纵横,纵然他还有几分怀疑,可任然难掩心中惊喜的情感,“真真是老天有眼啊,给我留下这么一个好儿子!”
说话间,他走过去扶起范金枝道,“范大姐,让你受委屈了。今后,本相确认了风儿的身份,定好好报答与你。”
哪知,范金枝闻言,拂掉他的手,用袖口擦了泪,一脸坚定的道,“老妪说了,不是为了来朝您讨要什么报答的,老妪只是为了完成妹妹临终遗言的。至于风儿,他若是愿意留下,老妪不阻拦。”
夏昀见她如此,心中更加相信范金枝的话了。
可这件事,毕竟不是小事,故而,他还是继续道,“范大姐,事关夏府血脉,故而,我想留你和风儿在夏府留宿几日,等调查你所言非虚之后,你们去留,我自会安排。”
夏昀说话间,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范金枝看。
范金枝闻言,先是不悦的蹙起眉,可随后又一副坦然之色道,“你们官家做事,向来谨慎。老妪也不矫情,既然你让我们住在夏府也好,毕竟我们也没银钱住客栈了。”
她话音刚落,夏昀就松了眉头,看来,这范金枝说的十有**是真的了!她身边的青年,绝对是他的儿子!否则,她一个村妇怎敢诳丞相,岂不是自寻死路?
“我才不住夏府!”那青年扫了眼夏昀和范金枝,俊眸一转,怒道,“我已经完成娘的遗命,来到夏府认亲了。至于这老头认不认我,可就不干我的事。大姨何必留在这,再说了,我可要回客栈温课,没几日可就要科考了!到时,我金榜题名,大姨还怕没处住宿?”
说话间,青年猛地站起,拉着范金枝就打算离开。范金枝还不等挣脱,夏昀就一把抓住青年破旧的后袍,惊喜的道,“你还识字?”
青年没回答他,而是恼怒的瞪了他拉他衣袍的老手。
范金枝闻言,倒是一脸傲然的道,“可不,风儿学识渊博着呢,村里的门联年画什么的,可都是风儿作的。他身子弱,妹妹知道他不能靠务农过活,就拼命刺绣换钱给他上私塾……哎,也是因为如此,妹妹才早早累死了的……呜呜……”
话说到最后,范金枝已经是扑在侄儿的胳膊上,大哭不止。
夏昀见状,也是感动范银枝培养他的儿子所受的苦楚,顿时,有些后悔自己不早点知道这个儿子,否则,他这个儿子就不会在农家受这些苦楚了。
“大姨……”青年显然也很是伤怀,这会伸手拍了拍范金枝的后背以示安慰。
夏昀这下看着眼前的青年,越看越是激动,最后,感激的朝范金枝道,“范大姐,你们为了风儿吃了这些苦,本相更是不能让你们走了!”
“来人,去将西苑收拾出来,给范夫人姨侄落住!”夏昀朝外面候着的几个婢女命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