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给了我一个木匣子。”她贴着幼清的耳朵,低声道,“里面有五十万两的银票,都是通天票号的,清一色百两一张,厚厚的一沓!”
“这么多,廖老爷子为什么给你这么多银票,廖夫人知道吗?”幼清惊讶的看着薛思琪,薛思琪道,“我婆母和公爹都知道,夫君也晓得,不过祖父说了,这笔钱随我处置,怎么用怎么花没人管我。”她嘻嘻的笑了起来。
廖老爷子给薛思琪这么银子,怕是做给薛镇扬看的,也是给薛镇扬表个态!
“那你就仔细收好了。”幼清笑着道,“咱们家现如今就数你最有钱了。”
薛思琪高兴的就差摇头摆尾了,她拉着幼清道:“回头把娘,大姐,大嫂还有三妹一起喊上咱们去金满楼去,金银首饰随你们挑,都算我头上。”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
幼清哈哈笑了起来,道:“我不要首饰,你给我和大姐一人再买个大宅子吧,要四进的。”
“真贪心。”薛思琪皱鼻子,伸手去掐幼清的手臂,道,“小心我小气起来,什么都不给你买。”
幼清掩面而笑。
两个人的打闹声传进暖阁里,廖夫人也忍俊不已,不由羡慕方氏,她将几个女儿养的都很好,或稳中得体,或活泼可爱,尤其是方家这个侄女,是既聪慧又大气……有这样一群儿女孝顺在膝下,便是少活几年她也高兴。
廖夫人和薛思琪没有留下来用午膳又转道去了井儿胡同,幼清和封子寒还有方怀朝一起吃了饭,封子寒要喝酒,幼清就按着他的手,道:“只能喝一杯,多了没有。”
“咦!”封子寒瞪眼,“小丫头,你现在还管我喝酒的事了?”
幼清挑眉,道:“前几日是谁吐来着,还有谁半夜肚子疼的起来找药吃,我可告诉你,往后你住这里,每天只能喝一杯酒,多了没有!”
“你……”封子寒愁眉苦脸的,哼了一声,“不喝就不喝。”幼清就将酒壶收起来,笑眯眯的道,“别想着在房里喝,我闻得到!”
封子寒白了她一眼,低头吃饭。
幼清就满意的笑了起来,其实封子寒并不贪酒,可每次用膳时都会喝上两三杯,幼清觉得他年纪大了,这些事要控制一些!
方怀朝意兴阑珊的拨弄着饭,看着幼清和封子寒一来二去的斗嘴,幼清眼睛里脸上都是和煦的笑容,语气中对封子寒的关心也好不掩饰……他很清楚,其实幼清并不坏,但是她只对在乎的人好,不相干的人她冷硬起来是一点情面都不讲。
“吃饭。”封子寒挤兑不了幼清就转头过来盯着方怀朝,“瞧你把饭都拨桌子上了,你是小孩子嘛。”
方怀朝瞪眼指着封子寒道:“您……您这是捡软柿子捏?!”
封子寒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埋头吃饭。
幼清忍着笑和方怀朝道:“快吃饭吧,下午歇一会儿,等晚上我们再说。”
方怀朝没说话,低头吃饭。
晚上宋弈下衙回来,幼清在院门迎他:“今天在安排殿试的事?皇榜什么时候放?”
“月底吧。”宋弈牵着她的手进了暖阁,“我好似看到了方堂兄了,他来了?”
幼清点头,服侍宋弈换下朝服,和他在炕头上落座,将事情的经过和宋弈说了一遍:“……我想等杨家的反应,若真是杨志泽做的,杨家这两日肯定会派人上门来退婚。”
“嗯。”宋弈颔首,蹙眉道,“今日圣上将”三边“的事交给了杨首辅,今年春闱亦是由他主持阅卷,人选也由他亲自点人。”
春闱阅卷往年都是由内阁几位阁老一起协同翰林院和礼部几位学士和大人,今年竟然全权由杨维思主持:“这么说来圣上对你们已经生出忌惮,从而开始扶持杨阁老了?”这样非常的明显,一点遮掩都没有。
宋弈喝着茶,没有说话。
幼清没有宋弈这么闲然:“市舶司的事交给蔡彰和钱宁,漕运税和三边的事都交给了杨阁老,其它的事也皆由他们在安排,岂不是把你们都架空了。”她眉头紧锁,圣上在三边整顿的事情上最后虽是用了宋弈的方案,但是却交由杨维思去打理,这也是变相的扳回了一局。
“这是早晚的事,避不开的。”宋弈见幼清满面的担忧和谨慎,柔声道,“如今的形式还没有你想的那般紧张,我们不急,慢慢周旋便是。”
幼清拉着宋弈的手,脑海里就想到了圣上将火把丢在装满徐氏一族的船上,那大火腾天满耳里响彻了她们的惨叫声……对于圣上她从来没有小看,他就想是一头没了斗志的猛虎,可虎总归是虎,依旧不容人小觑。
“慢慢来。”宋弈将幼清抱坐在腿上,“别怕,有我在呢,再不济我带你去关外找岳父岳母去。”
幼清白了他一眼,抱着他道:“那你要事事小心,千万不可大意。”现在他们想要保住赵承修,想要稳定赵承修的储君之位,就不得不这么做,更何况,圣上施行的这一系列政策,没有一件是对百信有益的,如此下去将来赵承修接手的江山,肯定会千疮百孔烂尾难收。
所以,他们不得不虎口拔牙,不得不算计,步步自保不着痕迹的巩固己方的势力。
“知道了。”宋弈亲了亲她,道,“退婚的事,若是杨家来人退便退了,如今之势不必再用此法牵制杨维思!”
幼清颔首:“我知道了。”她说着,忽然就听到外头江淮隔着门道,“爷,宫里来人了,请您去西苑一趟。”
幼清就腾的一下站起来,宋弈见她紧张的样子,就道:“没事,你早点睡吧。”他起了身,幼清问道,“要不要换朝服?”
宋弈点点头!
幼清脸色也冷了下来,以前宋弈去西苑常常穿的是常服,她沉着脸去将宋弈的朝服拿来服侍他重新穿上,又道:“圣上这个时候请你去会为什么事。”
“这个时间,估摸着是为了丹药的事吧。”宋弈将官帽戴上,微笑道,“你休息吧,我走了。”
幼清还是送宋弈出了门,见着江淮,她道:“你和江泰一起跟着老爷去吧,有什么事回来告诉我。”
江淮点点头,宋弈的轿子缓缓出了门。
牡丹阁中,蔡彰和杨懋对面而坐,两人遣了陪侍的女子互相斟酒,蔡彰笑道:“我那表妹杨老弟看到了肯定喜欢的不得了,我不敢说能超得过宋九歌的夫人,但到京城来,绝没有几个女人能越得过她去。”
“五爷!”杨懋摆手道,“您知道我不是以貌取人的,那都是俗人做的事,这婚事既然是你冰人,便是那母夜叉,我杨志泽也定会娶回家好好相待。”
蔡彰哈哈一笑,拍着杨懋的肩膀,道:“你放心,若是母夜叉,你就来找我,哥哥亲自替你把人送回去。”
“不会,不会!”杨懋笑着,酒喝的跟只熟透的虾子似的,“我只听人说宋太太如何如何貌美,可惜一直无缘相见,上一回在宋府我是隔着门帘子听到了声音……”他一副遗憾的样子,又道,“不过,单看她那妹妹,我还真是想不出宋太太什么样子。”
“美是美,不过这样的女子一身的心眼,你娶回家也消受不起,别想了,没见着才是你的福气。”蔡彰是见过幼清的,对容貌他是竖大拇指,他阅女无数还真无人能及她半分,只是性子嘛……
恐怕也只有宋九歌知道有多难缠了。
“不说了,不说了,说来说去都是人家媳妇了。”杨懋呵呵笑着,将衣领松了松,“海运的事您可不能忘了我,等海禁一撤,咱们的船就下海,到时候连私盐的买卖都不用做了,单一个舶来品就够我们发几十年了。”
“咱们谁跟谁。”蔡彰道,“不过杨老弟,我和你说句掏心窝的话,你好歹有功名在身,凭着杨阁老如今的势力,你今年就该去秋试,莫说解元,前三甲绝对手到擒来,等三年后再得一个探花,将来杨阁老可就后继有人了。
”不提了,家中的事一句道不清。“杨懋道,”我若是不是庶……“他说不下去,一口气将杯中的酒喝完。
蔡彰听懂了他的意思,他道:”别说这些丧气话,杨阁老对你的器重可是比你几个兄弟都要好,你何必灭自己威风。“他见杨懋没有听进去的样子,就接着道,”他若是不管你,这一回怎么会同意你退婚,要知道方二小姐怎么说也是宋九歌的妻妹,宋九歌什么人你难道还不知道,要是让他知道了,还不定会如何报复呢。“
杨懋啐道:”他就是不同意这婚我也会退的。“话落,其实他也知道,要是没有杨维思点头,他是不敢开口的,所以泄了气又道,”等退了再说。“杨夫人说过两日便上门去退婚。
”五爷。“蔡彰身边的常随进来,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蔡彰眉梢一挑挥了挥手,杨懋问道,”什么事,五爷不会要走吧。“
蔡彰回道:”圣上考校了十一殿下的功课,说是答的不好,训斥了一番,令他闭门思过,背书了《春秋》再出来。“
”十一殿下还小,曾大学士就教《春秋》了?“杨懋愕然,随即想明白过来,圣上恐怕是有意如此,要不然也不会提个《春秋》出来问,赵承修又不用科考,这些书只要读了不就成了。
蔡彰笑的意味不明,低声道:”宋九歌去宫里了。
临近子夜时分,宋弈才从西苑出来,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单府,单超没有歇下,宋弈的轿子进了院子他就开了书房的门迎了过来:“这么晚,是从西苑出来的?”
宋弈颔首和单超并肩进了门,单超问道:“是为何事。”
“圣上训斥了殿下。”宋弈在椅子上落座,淡淡的道,“令殿下闭门思过,背熟了《春秋》才能和出来。”
单超愕然,随即无奈的摇摇头:“……圣上这是迫不及待的要扶持杨维思啊!”
从定储君的事情就可以看到,南直隶文官集团的势力之庞大,圣上恐怕心里也生了不安,所以才会抬举杨维思,以求制衡。
“这一天不过迟早的事,我们无路可退,只有往前走!”单超负手,低声道,“整顿三军的事敲定后,我便递上辞呈……试上一试……”
他是要看看,圣上是有多心焦和迫不及待。
“大人不必冒险。”宋弈微笑道,“此事正如您所看见的,圣上确实迫不及待。”他将杨懋害方怀心的事告诉了单超,“若非圣上授意,杨阁老如何敢退婚,若非有人撑腰凭杨志泽的胆子他也不敢动幼清的堂妹。”
单超沉着脸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他道:“那三边的事,你打算如何做?”肯定不能随杨维思胡来。
“此事有人去办。”宋弈说完,单超就看到书房门口,有人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单超愕然,站了起来,“郑督都!”
郑辕朝单超抱了抱拳:“单阁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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