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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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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钟毓成婚的次月,淮阳侯从膺城回来后,便密奏皇帝,称兵部尚书潘豹,私通辕国,残害忠良,置国家安危于不顾。

李璟得报后,心中虽然震惊,却也没急于动手,秘密派人彻查此事。三个月,密探将潘家通敌之事查明,而且还发现朝中不少人牵涉其中,包括皇后郑妁的堂兄郑悟。

李璟震怒之余,见潘豹一伙党羽众多,怕明里抓捕,潘豹等人会垂死挣扎,负隅顽抗,引起政局动荡。他便暗中布置,以有军机要事相商,将潘豹等人引入朝之时,将其及党羽全部捉拿归案。

经大理寺、刑部审讯,在大量人证物证之下,众人犯只得低头认罪。

对此等通敌卖国之流,李璟没有一丝迟疑,下令将潘豹、潘歧、郑悟等人全部抄家斩首,其家属没为官奴,流放山南。

郑妁的父亲郑安虽然没有与辕国勾结,但也受了郑悟牵连,被密探查出,他奉命到江南赈灾之时,贪污赈灾物资,致使救灾不力,引起不少灾民死伤。李璟得知后大为震怒,但看在萧太后的面上,他还是没有对郑安痛下杀手,只褫夺了他的爵位,将郑家逐出了京城。

这一年的新年,便在腥风血雨中到来了。

可让齐玉湮纳闷的是,郑家和潘家都倒台了,但坤阳宫与云台宫里那两位,却都还好好的。看李璟的样子,也似乎没有要动这二人的意思。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他对这二人还有情意吗?

算起来,郑妁怎么也是他的原配妻子,两人在一起也这么多年了,就算没有恩爱,也还是有些感情的吧?至于潘莠君,他去泰山祭天之时,不是很喜欢与她下棋吗?当时自己还因为吃潘莠君的醋,早产诞下的暄儿。难道,皇帝还记着这些情?

齐玉湮一想,心里越觉得不舒畅。

如果郑妁还在皇后的位置上,待暄儿六岁后,她便会来抢走自己的儿子。而潘莠君此人,更是不能留!否则如何对得起前世自己和家人的惨死!

看来,要找个机会探探李璟的口风才是。

晚上李璟过来,两人一番温存之后,齐玉湮躺在他怀里,便试探着提起此事:“皇上,如今郑家和潘家都落到如此田地,皇后娘娘和潘贵仪心里怕是难过极了。好在皇上怜爱她们两人,可以让她们在宫里平静度日,也算她们俩的福气了!”

李璟侧眼瞥了齐玉湮一下,轻笑道:“玉湮心里是想问,我为什么不动她们两个吧?”

齐玉湮一怔,知道自己的心思瞒不过他,便嘟了嘟嘴,说道:“那皇上倒说说,为什么不动她们啊?”

李璟伸出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说道:“此时正值新年,我不想再弄得宫里风风雨雨,其余之事,一切等过完年再说。”

“皇后就不说了,毕竟与皇上是青梅竹马,皇上舍不得动她,也是人之常情。但那潘莠君可是叛臣之女,皇上就算不废她,也该降低她的位份吧?可皇上却不动她一下,莫不是还记得当年与她下棋的情分?”齐玉湮酸溜溜地说道。

“你想到哪里去了?就与她下了几回棋,你便记到现在?”李璟好笑地瞪了她一眼,说道,“母后与郑妁感情极深,你也知道,母后最近身体抱恙,我怕现在处罚郑妁,母后会承受不了,病情加重。而郑家、潘家都有大罪,我如果只处罚潘莠君,不处罚郑妁,似乎显得不太公平,落了人口实。”

说着李璟转眼看了看齐玉湮,说道:“再说了,我也怕此事影响你的名声。”

“关臣妾名声何事?”闻得此言,齐玉湮一脸的不解。

“梁紫云、罗巧儿先后被废,朝中已经有人对你有所非议。而这一次郑、潘两家获罪,也有风声说你父亲齐致辉早就在暗中这两家的罪证,所以朝庭派人一查,他派人将证据抛出来,所以两家的罪行很快便查清了。”李璟说道。

听到这里,齐玉湮一愣,没有再出声。她也知道朝中有人说自己在宫中十分蛮横,仗着皇帝的宠爱,不让皇帝与其他嫔妃亲近。又因嫉恨梁紫云与罗巧儿两人,设计让这二人被废,更害得罗巧儿*而死。

其实,这些人也没说错。梁紫云与罗巧儿被废时的罪名,真的是自己精心设计的。

于是,她抬头对着李璟浅浅一笑:“潘、郑两家若是不做这些为非作歹之事,谁也查不出什么!再说了,臣妾不在意这些虚名的。”

李璟不满地看了她一眼,又说道:“可你想过没有,若任他们任意损毁你的名声,他日我在朝堂上提出立你为后之时,这些可能成为这些人反对你为后的借口。”

“立我为后?”齐玉湮一惊,半晌才问道,“皇上,你说,你,你要立臣妾为,为后?”

听齐玉湮此言,李璟怔了一下:“你做那么多事,难道没想过要当皇后?”

听李璟这么说,齐玉湮明白他对自己私下做那些事都已知晓。对此,她也无意否认,说道:“臣妾所做这些事,只是不想皇后娘娘夺去暄儿,不想有人暗害臣妾的孩子和家人。臣妾从未想过要当皇后的。”前世郑妁那么早就死了,李璟也未提过要立她为后,因此,她根本就没有想要当皇后。反正只要郑妁被废,这宫中便无人在她之上,当不当皇后,也无所谓。

他用手扳过她的脸,定定地看着她,说道:“可是,我想要你做我的皇后。”

齐玉湮一呆,倒有些不知所措。这一桩事,似乎又和前世不一样了。前世,他可从来没有这样提过啊!

看着她直愣愣地看着自己,他伸出手,在她的脸庞上轻轻抚过:“所以,我必须要顾忌你的名声,我要让你顺顺利利地成为我的皇后。”

“可,太后是不会同意的。”齐玉湮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外面都传郑家出事与齐家有关,太后想必也会知道,她怎么容忍自己为后?

“她会同意的。”李璟望着她,浅浅笑道,“此后,我的身边只会有你一个,她还会有别的选择吗?”

齐玉湮笑了笑,心里却没有皇帝那么乐观:“皇上,怕是没那么容易的。”

“水到山前必有路!你也别多想,只要安静地等着,做我的皇后吧!”说罢,他倾过身子,在她的唇上轻轻一啄。

“嗯。”她红着眼睛点了点头,双手将他搂得紧紧的。不管最后自己能不能成为皇后,只要他有这般心意,便足够了。

这出了正月,年也过完了。

这日,天青气爽,艳阳高照,齐玉湮正坐在院子里,手中抱着阿萤,看着梅香和暄儿在院子里踢毽子。

这时,竹韵从外面进来,匆匆走到齐玉湮身边,轻轻在她耳边说道:“娘娘,潘贵仪求见。”

齐玉湮一听,顿了片刻,回过头对着竹韵说道:“你先带她到东殿去,我马上便来。”

“是。”竹韵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

齐玉湮站起身,在阿萤的小脸上轻轻亲了一口,然后将她交给乳母,又走上前去,在暄儿头上摸了摸,亲昵地说道:“暄儿跟梅香好好玩,母妃有事离开一下,很快便回来看暄儿踢毽子,可好?”

暄儿抬头望着母亲,乖巧地点了点头,说道:“等母妃回来,暄儿就会踢了。”

“好。”齐玉湮笑着点了点头,又拉了拉暄儿的小手,这才离开。

齐玉湮已经听说了,李璟今早下旨让郑妁交出了皇后玺绶。想必潘莠君心里也清楚,皇帝既然开始动皇后,很快便会轮到她,所以才来见见自己吧?不管她此次来见自己所为何事,她觉得自己都有必要与她一见,让横在两人之间两世的恩怨,做个了断。

在去东殿的路上,前世自己临死之前那一幕,不断在她的眼前浮现。只是,这一世的胜利者,是自己。想到这里,她拭干颊上的眼泪,大步向前走去。

她走进东殿,潘莠君已经坐在殿中。

看见齐玉湮进了殿来,潘莠君站起身,却并未上前行礼。

齐玉湮谴退了宫人,只留了竹韵在跟前。

她慢慢走到潘莠君面前,淡淡一笑:“不知潘贵仪今日到重华宫来,有何贵干?”

潘莠君紧紧盯着齐玉湮,半晌才说道:“齐玉湮,我父兄之事,到底是不是你让你父亲所为?”

齐玉湮看着她,笑了笑,却未说话。

见齐玉湮没有否认,她又质问道:“你为何要这么做?”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齐玉湮冷冷一笑。

听齐玉湮此言,潘莠君悲愤地叫道:“齐玉湮,没想到你长得一张菩萨脸,心里竟然如此狠毒!可怜我父兄的命,生生便被人这毒妇夺去了。”

“我狠毒?”齐玉湮望着潘莠君,冷笑道,“潘莠君,论起狠毒来,我不及你千万分之一。如果不是你处心积虑要害我的家人和我的孩子,我至于做这些吗?潘莠君,这个世道,从来都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不管怎么说,你和你们潘家,如今已经一败涂地!”

潘莠君对着齐玉湮的脚下啐了一口唾沫,叫道:“你别高兴得太早,你这毒妇,你会有报应的!”

齐玉湮缓缓从怀中取出一张绢帕,轻轻低下身来,用绢帕擦了擦自己的鞋,然后眉头一皱,厌恶地将绢帕扔在地上,站起身来,对着潘莠君冷冷说道:“报应?潘莠君,我前世将所有的报应已经受完了,所以这一世,我是来报仇的。谁人想动我的孩子和家人,我定让他不得好死。”说着她用血红的双眼瞪着潘莠君。

“那你准备让我如何不得好死?”潘莠君叫道。

“潘莠君,我怎么说也是贵妃,就凭你今日在我面前的所说所为,再加上你这叛臣之女的身份,我让皇上赐你死,易如反掌。不过,我可不想你死得这么容易!在你死之前,我觉得还要先将你毒哑,剜掉你的双眼,砍掉你的双手,对了,双脚也砍去,这样才爽快。”说着她便放声大笑起来,笑得极为开心,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齐玉湮,你,你这个疯妇!”潘莠君面色苍白看着她。

她笑了半天,才停下来,然后转过头来,紧紧盯着潘莠君,咬牙切齿地叫道:“我早就是疯妇了!可惜,你知道的太晚了!”

看着齐玉湮看着自己的眼中,满是仇恨,潘莠君心中一怯。为什么看着齐玉湮的眼睛,自己会如此心虚?

正在潘莠君怔忡之时,齐玉湮的脸上,突然露出一抹微笑。

她将身子倾过来,附在潘莠君的耳边轻轻说道:“不过,只让你一个人死,怎么够呢?对了,你大哥虽然死了,不过,他有个儿子才三岁,这好像是你们潘家唯一的子嗣了吧?你说,我要不要给皇上吹吹枕头风,让他斩草除根,杀了这个孩子啊?这样,你们潘家便斩草除根了!”

“齐玉湮,你敢?”潘莠君大喝一声。

“我有什么不敢的?”齐玉湮冷笑道,“你要不要试试,我到底敢不敢?”

潘莠君面如死灰,定定地看着齐玉湮,却未敢再说话。

“你也知道我这么厌恨你,恨不得你早点死!如果你死得让我开心,说不定,我便让皇上把那孩子留下来。”齐玉湮说话时,一脸的微笑。似乎说的不是人的生死,只是平常买胭脂水粉之事。

潘莠君咬了咬嘴唇,看着齐玉湮的眼中,已经慢慢蕴满了泪水。

“用你的命,留你们潘家一条根,你觉得这场买卖划算不?”齐玉湮脸上微笑不减。

潘莠君紧紧咬住自己的嘴唇,没有说话。

“你自己慢慢考虑吧!晚了,也许就来不及了!”齐玉湮睨了潘莠君一眼,然后冷冷一笑,再转头对着竹韵说道,“竹韵,我们回去吧。暄儿还等着我看他踢毽子呢。”

“是。”竹韵低头应了一声,便扶着齐玉湮往外走去。

出了殿,齐玉湮转过脸不,对着竹韵笑道:“竹韵,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下个月,你便可以嫁给王太医了。”

“为何?”竹韵一愣。

齐玉湮笑了笑,没有再说话,便向前走去。

竹韵记得齐玉湮曾说过,让自己陪她六年,可现在才五年啊,怎么便让自己提前出嫁了?难道,她的心愿已经达成,再也不用着自己了?

齐玉湮与竹韵离开后,殿中便只剩下潘莠君一人,傻傻地站在原地。

她紧紧咬着自己唇,心中一片苍凉。用自己的命,换潘家一条根?看来,这齐玉湮非要置自己于死地不可。

想到刚才齐玉湮说的,先毒哑自己,再剜双眼,最后砍去手脚,她便忍不住浑身发抖。

也只有齐玉湮这么狠毒的女人,才能想出如此狠毒的招吧?可是,自己还能有别的选择吗?

想到这里,她浑身一软,便瘫倒在地。

当夜,便有消息传来,贵仪潘莠君在云台宫里上吊身亡。

齐玉湮听到这个消息时,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只是在心里还是禁不住轻叹一声。自己还是不够狠,给她留了一个全尸!

次日一早,坤阳宫里便来了人,请齐玉湮过去一趟。

郑妁被李璟收走玺绶之后,在这宫中,其实已无皇后的实权了,自然,齐玉湮也不用再去坤阳宫里向她请安。不过,不管怎么说,在名义上,她仍然是皇后。郑妁传她过去,她自然还得走这一趟。

进了坤阳宫,并不像往常一般去的正殿,引路的宫女,直接将齐玉湮领到了郑妁的寝殿。

齐玉湮走进殿去,便看见郑妁半躺在床上,面色苍白,额上扎了一条祛病抹额,看起来精神极差。

齐玉湮走上前去,对着郑妁施了一礼:“臣妾见过皇后。”

“齐贵妃,坐吧。”郑妁气息微喘,似乎说话都有些费力。

齐玉湮站起身来,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对着郑妁微微笑道:“不知皇后娘娘叫臣妾来,有何吩咐?”

“吩咐?”郑妁冷冷瞥了齐玉湮一眼,笑道,“如今,我还敢吩咐你吗?现在,只怕你才是这大轩皇宫最尊贵的女人了吧?”

“臣妾惶恐!”齐玉湮一脸的惊慌,“有太后与皇后娘娘在,臣妾不敢妄自尊大!”

郑妁冷哼一声,然后转过脸对着身边的宫女说道:“你们先出去,本宫有话与齐贵妃说。”

“是。”宫女们行礼后,便陆续出了殿。

看着竹韵站在齐玉湮身后,动也不动,郑妁皱着眉头问道:“你不出去,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竹韵看了齐玉湮一眼,叫道:“娘娘……”

见竹韵不理自己,反倒去看齐玉湮的脸色,郑妁心中的火气便不打一处来:“怎么,我这个皇后,连个侍女都叫不动了吗?”

看着郑妁因为气愤,面上呈现着异样的红晕,齐玉湮浅浅一笑,转过头,对着竹韵说道:“竹韵,听皇后娘娘的,你先退下去吧!”

“娘娘……”竹韵担忧地看着齐玉湮,似乎不太放心。

“我没事的。”齐玉湮微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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