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宫中压抑阴霾的一天过去,到了第二天早朝,以长孙无忌、褚遂良为首,联合中书令柳奭等一干朝中重臣上书,奏请陛下立储君一事。
他们言辞凿凿,话里的意思无非是此番因皇长子李忠受奸人所害,差点丧命,皆因圣人迟迟未立太子,致尊卑晦明,若是早立太子,也就无人胆敢造次了。
再一次,李治高坐龙椅之上,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这帮一丘之貉,逼得他进退维谷……
李治毕竟还是有些年轻气盛,即使逐渐扶持起自己的嫡系一脉,但毕竟尚且没能成型,想将他们盘根错节抱成一团的连根拔起,无疑是蚍蜉撼树。所以他们如今还不足以撼动朝廷,且朝纲中坚力量是以长孙无忌等人为首,他就是有心也是孤掌难鸣。
如此,即便他心中千般不情愿,万般憋屈,但在大势所趋、被逼无奈之下,在早朝上,在众大臣面前,李治看着长孙无忌等诸位大臣整整齐齐地出列,一脸恭敬地请命,一副为江山社稷的嘴脸,缓缓地道了句“容朕再想一想”就退朝了,实则这是他做出的让步。
他决定妥协了……
这是李治最终下的对他来说是极为艰难的决定,昭示着他这个帝皇的权柄受到挑衅,而长孙无忌进一步把持朝政大权。
一下朝,李治遣内侍整理一应奏疏,直接提步去了万寿殿。
刚到晌午,孙茗也不过刚刚落座在膳桌边上,准备与阿宝阿福一块儿用膳,就见李治黑着脸进来了。
关于朝堂发生的事,她尚且还不知道,何况她手也未能伸得那么长,只看李治的面色,比起昨日更加不虞,以他平日里温润好说话的脾气来看,显然是动了肝火。
于是不明所以地准备打探,就先扭头就吩咐花蕊把阿宝阿福带下去自己用膳,见李治仍兀自站在门边的盆景瞧着出神,就起身勾着他手臂。
“怎么了,这样可怕的面色?可是谁那么大胆惹了你?”勾着他,把人拉到太师椅上一座,问道。
李治却无玩笑的心思,往那儿一坐,就是一拍桌子,恨声道:“如今是打量我投鼠忌器,拿他们没法子,乘机逼我就范!”
孙茗也在一旁落座,一手就抓了他手背安抚起来:“又是哪个惹了你,竟将你气成这样?”
从昨天出了事以后,也没见李治这般神色,定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李治也没瞒她,被胁迫立储君的事情给道了出来,临末了又是一声冷哼:“他们这是要与皇后绑到一处,打量着朕拒之不得,实在可恨!“
关于李治何以对立储一事这么大的抵触心理,实际上也与太宗皇帝有共通之处。
还记得贞观十七年,李承乾与李泰争储牵涉极深,众皇子、朝臣纷纷落马,被贬的被处死的,可谓一时间风云变幻,否则,太子之位也轮不到他了……当年太宗皇帝也对另立太子这件事颇多顾虑,无非因为当年玄武门事变,他们兄弟相残的事还历历在目。
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
李治不想过早地立储君,就是不想自己的皇儿兄弟残杀,只是事与愿违,他现在就是再心不甘情不愿,却也形式比人强,只能忍了这一时。
孙茗自认为极为了解李治,又怎么会不知道他心中所想,是以闻言,一蹙眉头:“他们竟如此跋扈,将九郎置于何地?”
一边问,孙茗一边瞧着他满脸又是厌恶又是痛恨,料想他定是记恨上这几人了,就劝道:“既然事已成定局,无可挽回,九郎也唯有先立陈王了。一旦确立储君,他们这帮人才会偃旗息鼓,待到他们卸了心防,我们再徐徐图之?”
李治一叹,只心中仍是咽不下这口气,何况他堂堂帝皇,竟有人敢当面捻他虎须,实在是目中无人……
只是一想孙茗说得极是,也只好道:“看来也只能如此了……”若有其他法子,他也不至于让步。
知道他仍然心绪难平,她又劝道:“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九郎眼下仍以兵权为重,待日后,再与他们一一清算。”
这也与李治心中所谋如出一辙,他也唯慢慢将兵权收拢,至于朝堂,只好逐一分化势力,这却不急。
于是第二日,李治拟旨陈王李忠敕封太子的事情。
一时间,王皇后所在的立政殿开始炙手可热起来,姻亲纷纷请求觐见,更有皇亲贵胄及京中重臣女眷贵族夫人,一时风头无俩。
就是萧淑妃这段日子也躲在淑景殿避其锋芒,连带着李下玉、李素节也被拘在淑景殿。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萧淑妃就是再傲气,毕竟也不算是蠢人了,还知道她无法在这个时候与王皇后硬碰硬,索性躲得远,省的被波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