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公主大哭,“父皇,儿臣再也……,再也不能有身孕了。”
因为涉及到皇室秘辛,除了押解汾国长公主的吉祥和如意,以及皇帝身边的周进德,其余人早都退了个干净。他师徒三人不能离开皇帝,倒是把这阴谋毒计听了满满一耳朵,当即低下了头,只做泥胎菩萨一样的存在。
太极殿广场的气氛如同凝固一般,叫人呼吸窒息。
皇帝沉声,“传长孙曦。”
周进德赶紧一溜烟儿的去了。
片刻后,长孙曦闻讯赶了过来。
眼前一片混乱不堪,台阶上、地上有着许嫱留下大团血迹,带出几分恐怖气息。
皇帝眼中好似有着青色电光闪烁,恍若雷霆,下一瞬就要把人吞噬干净!殷少昊紧紧握住佩剑,仿佛极力克制冲动,以免上前取了汾国长公主的首级!汾国长公主嘴被塞住,瞪大眼睛呜呜咽咽,无忧公主则是哭个没完没了。
方才周进德说了大概情形,心里有数,但是暂且不急着说人参之事。
而是上前一步,提醒道:“皇上,千万不要大喜大怒。”
皇帝闻言怔了怔,看着她,心中原本奔腾不息的气流,渐渐缓了下来。原本青光雷电一般闪烁的目光,转为平静宁和,“人参是怎么回事?”
长孙曦叹道:“当日妾身在东宫休养,汾国长公主让人送了一支三百年的老参,说是做独参汤补身子的。后来还没来得及吃,傅才人……,就是当时的傅司乐便来找我,让我即刻回宫,人参也带回了宫里。”
听到傅祯,皇帝冷冷的扫了无忧公主一眼。
长孙曦道:“那天,许侧妃忽然过来找我,看见那盒子人参认了出来,说我不配吃那么好人生,于是不由分说就拿走了。”
无忧公主心下恨得要死,说就说,干嘛非得提起傅祯啊?!又不敢去和她争吵,免得让父皇更加上火。因而只做泣不成声的样子,哭道:“许侧妃拿了人参回来,让人做了汤,我什么都不知道就喝了。”指着汾国长公主大骂,“都是你……,害人害己,害了我,你简直不是人!”
皇帝低头,看着素来疼爱娇纵的小女儿。
任性、跋扈、骄狂,不仅没脑子,说她是又狠又毒又蠢,也不为过。白皇后那样精明一世的人,能生出太子那样聪慧隐忍的儿子,怎么却生出无忧这种蠢货女儿?要不是她有着一张和白皇后相似的脸,简直要以为是外头捡来的了。
以无忧给自己下药的胆大妄为,说诛心一点便是算计君父,处死也不为过。
可到底是疼爱了多年的小女儿,白皇后又死得早,现在她还不能怀孕,再去责罚她不过是让自己添堵罢了。然而,原本应该为她不孕感到的愤怒和疼惜,因为失望寒心,也就变得复杂难言了。
再抬头看看汾国长公主,她塞着嘴,但懒得听她的谎言分辩,以及满口污秽之语。这件事根本就不用多问,汾国长公主本来就恨长孙曦恨得要死,送人参自然是不怀好意。许嫱去找长孙曦是临时起意,长孙曦不可能提前预知,一切都是阳差阳错。
无忧,不过是一个倒霉蛋罢了。
“父皇……”无忧公主还跪在地上,哭道:“你要为儿臣做主啊。”
做主?做什么主?当初若是没有赵太后一手扶持,自己不可能登上帝位,在世人眼里,赵太后和赵家对自己是大恩的。而汾国长公主的这些阴谋诡计,涉及太多人,不可能公开宣扬皇室丑闻,更不可能把长孙曦给牵扯进来。
要杀了她,也不能是用人参这件事去定罪。
罢了,不差这一、两天,还是等她自寻死路送上门来吧。
“父皇……”无忧公主哀哀叫道。
皇帝没有理会,倒是侧首看了长孙曦一眼。这么多人,只有她提醒自己不要动怒,免得气坏了身体。是了,不管杀人也好,处置也罢,都不宜站在这儿大喜大怒。因而缓缓平息心中气流,开口道:“把汾国长公主送出宫去,往后没有朕的旨意,不准进宫。”
吉祥如意当即拖了汾国长公主下去。
无忧公主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父皇!你就这样放过大姑母?她害了儿臣啊,你怎么可以不处置?怎么可以……”
皇帝冷冷扫向她,问道:“那根人参早已经连灰都没有了,许嫱也死了,你有什么证据,说得清楚汾国长公主送的人参不干净?无凭无据,你要朕怎么治罪?”不想再和这个蠢笨的女儿纠缠,冷声问她,“倒是你的那份忤逆不孝之罪,又该怎么处置?”
一句话,问得无忧公主闭上了嘴。
皇帝疲惫的挥了挥手,“带她走。”
周进德赶忙叫了两个小太监,拖着无忧公主走了。
皇帝又看向楚王,吩咐道:“你也回去,把许嫱的后事料理了。”补了一句,“汾国长公主想怎么破费都行,但只一条,不准葬入皇室陵墓。”
野种就是野种,岂能入了皇室陵墓坏了风水?汾国长公主爱葬哪儿葬哪儿。
殷少昊应道:“儿臣明白。”临走前,看了长孙曦一眼。
长孙曦只做不知道,等他走了,赶忙跟上皇帝回了太极殿。也没敢说话,见皇帝招手便跟着去了里间,然后给他捏头,力度稍微放柔放缓了一些。
一面捏,一面走神。
许嫱死了,算是少了一个祸害。无忧公主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也能消停些。只是汾国长公主那边怨气更重了,好在皇帝不让她进宫,自己不出御书房,想来问题也不大,至于楚王也暂时不用担心。
虽然如此安慰自己,可是心底终究还是有点隐隐不安。
不免想起方才皇帝被打断的话,说什么“有个法子,可以解决你的后顾之忧。”,到底是怎么样的法子?想问问,偷偷瞄了一下皇帝,闭着眼睛像是已经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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汾国长公主被人强行送了回去。
她本来就为许嫱的死伤心不已,加之一路挣扎不休,耗尽力气,所以一进公主府,便不由自控的软了下去。等她醒来,顿时嚎啕大哭,“嫱儿,我的嫱儿……”
像是被人摘走了心尖尖一般,痛不欲生。
有个年轻男子守在床边,劝道:“死者已矣,长公主殿下节哀啊。”他嗓子清脆,神色温柔似水,而且还有一幅如描如画的清秀眉眼,是个无可挑剔的美男子。
乃是汾国长公主这几年最心爱的男宠,唤作柳子墨。
汾国长公主哪能节哀?哭得一双眼睛通红如火,咬牙切齿道:“都怪我!怪我当初一念之仁!那时节,让那狐狸精替琼华办完了事,就该在东宫掐死她的!她死了,就不会有后面的事,嫱儿就不会死了。”
什么事?柳子墨听得微微变色,却没出声。
汾国长公主显然是有点气昏了头,哭晕了神,加之死了掌上明珠许嫱,悲痛之下更是什么都不管。一直喋喋不休,用最恶毒的话咒骂长孙曦,“不得好死!早晚有一天,我会把你碎尸万段,剁成酱、化成灰,给嫱儿报仇……”
柳子墨一直在旁边陪着劝解,时不时的递个帕子,或者帮着擦擦眼泪,端茶送水,直到汾国长公主哭喊得力气耗尽睡了,方才起身出去。
他不敢无故出长公主府,琢磨了下,事情也不差在这一、两天,还是稳妥起见。故而一直在汾国长公主身边陪伴,直到三天后,许嫱出殡,才趁着混乱溜出了公主府。然后悄悄去了越王的一处别院,让人赶紧递消息。
越王很快赶来,不悦道:“眼下许嫱才死,正是风口浪尖易出事的时候,怎么非得要本王亲自过来说话?赶紧说罢!”
“要紧的……”柳子墨赶紧细细密密的说了。
越王听了脸色大变,“什么意思?长孙曦替太子妃办了什么事儿!”
柳子墨叹气,“我在心里琢磨了好几遍,怕是当初的事出岔子了。”细细分析道:“殿下你想,所谓当初在东宫是什么时候?自然是长孙曦进宫之前。可是那时候,长孙曦应该待在汾国长公主府里,又怎么会去了东宫呢?这里面就有问题了。”
越王心下有了一丝猜测,却不明朗,“你说仔细一点儿。”
“有件事,殿下可能还不知道。”柳子墨神色凝重,“当初太子妃出阁的前几天,好像出了点事儿。虽然太子妃身边的人都让戒严封口,但还是隐隐有点风声,大概……,是太子妃在园子里遇到了蛇。我思来想去,很有可能是太子妃被蛇咬了,走不得路,所以长孙曦暂时代替她上了花轿。”语气一顿,“这……,就是汾国长公主所谓的大事。”
越王的脸色变了又变,“你的意思,当初被送到清雅小筑的人不是太子妃,而是长孙曦了?”虽然觉得荒唐,但是越想越觉得没错,“难怪太子对太子妃没有任何不满,对楚王也没有任何过激之处,而楚王不纠缠太子妃,反而一直纠缠那个长孙曦!因为……,他早就在清雅小筑的床上,见过她了。”
“对!”柳子墨颔首道:“只有这样才解释的通了。”
越王的心一点点往下沉,豁然开朗后,是无穷无尽的愤怒和怨气,-----自己精心布置的一盘棋,费了那么多人力、物力,那么多心思,竟然因为一步之差失效了!那个长孙曦真是该死!该死!!
那么之前给昭怀太子送去肚兜和玉佩,岂不白费心思?!
等等!长孙曦和太子妃十分要好,那她会不会,把清雅小筑的事告诉太子妃?甚至告诉昭怀太子?这件事,根本不需要什么证据,因为一旦昭怀太子和楚王争斗,受益最大的人就是自己!凭着昭怀太子复杂深沉的心思,一想,就能想到这一节的。
“越王殿下。”柳子墨一改在汾国长公主府的温柔之色,而是眉目凝重,“现在不知道事情已经坏到了哪一步,得先做好最坏的打算啊。”
“最坏的打算?”越王勾起嘴角冷笑,“不管昭怀太子知道与否,他和本王都是不死不休的局面。”父皇扶植自己这个大将军王,牵制太子,等到将来太子登基,又岂能不报多年委曲求全之仇?不是他死,就是自己送命。
----成王败寇,没什么好烦恼的。
“那个长孙曦要怎么办?”柳子墨问道。
“暂时不能动她。”越王摇摇头,说道:“父皇一直看她看得很紧,为了她,引起父皇警觉太不划算。况且,不管她是否泄露机密给昭怀太子,区别都不大。”赞许的看了柳子墨一眼,“多亏你机警,本王再没有继续被蒙在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