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稀罕配他呢?”张绮儿含泪而笑,还要故意撅起嘴说傲慢话。
“那是,那是!”她母亲抚着女儿的发辫,“无非综合论起来,咱们也不容易找到这么像样的了,这才给他个荣幸而已!”
张绮儿觉得母亲的话真中听。她把脸埋在母亲的袖子里,就着凉滑的锦缎蹭泪,道:“娘啊!要不要再买衣服?以后我掌家了,多多给你买衣服!十套、一百套,让你早上换、中午换、晚上换,都换不完。一套衣服配一套首饰,我们都穿戴配套的,出去叫人家眼红死!”
“心肝儿肉!”她母亲感动得眼泪都要下来了,觉得这女儿真没白疼。
邱嬷嬷带着关于街上流传张绮儿歌谣的最新的情报,回到了林代的身边。
“有谁想嫁唐公子,所以往张姑娘身上抹黑么?”英姑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姜还是老的辣!这也算得太准了。
可是,到底是谁干的呢?这就难猜了。连张家并唐家,使上大劲还没查出来呢!真是个难解的谜。
猜是谁干的比较难,排除谁不会干,却很简单。
在很多人心中暗暗开的嫌疑名单上,谢四小姐云舟是第一个被划掉的。这不仅因为她人品高贵,绝不可能干这种下三滥的事,更因为消息灵通人士都晓得,等天凉些,夏末秋初,最迟不过冬雪,谢小横作为修道有成的名士,要进京帮忙做法事祈福,顺便把云舟带去。京里某位少年贵胄,会成为云舟的夫婿。
至于哪位少年贵胄?这可真不知道。总之,一定千挑万选,配得上云舟,这是毋庸置疑的了。
这种情况下,云舟怎么可能去抢张绮儿的婚事呢?
“除非……”英姑又有了新想法,她看一眼林代。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林代笑道,“大嬷嬷,我们不多想,且忙自己的。”
易澧总算是要进私塾了。
谢府的私塾,请的夫子是什么等级?简直像镀了金子一般,说给懂行人听,能晃瞎了他们的眼!
“这些……这些才配得上称为先生哪。”有人感叹。
其实他本来想感叹的是:“这简直是帝师的阵容哪!”为了忌讳,话到嘴边又改了。
其实帝师阵容是太夸张了些。谢家再有能耐,总不能把京中的大学士们都请到锦城来。那可真是抄家灭门的能耐了。
谢家的书塾,是谢小横手里起家。
那时候谢小横还在京中供职,有时回家乡盘恒。他见到一些文士,考试不好、做不了官;或者官运不佳,等官补等得很惨;或者不会做人,哪怕做上小官,混得也很不得意。谢小横跟这些人交往交往,发现才学确实好的,就请到家里供着,只当为国家保留一点文气。
后来谢小横到晚年,人更具仙气,养回家里的学者,那学问更是经天纬地、飘飘若乘风而去……呃,跟“现实有用”那些东西可能沾不上太多关系,但绝对是“会当凌绝顶”的等级。
谢小横的大儿子,谢大老爷,也为谢家书塾做出了巨大贡献。他人不太聪明,跟据谢小横的意见,只是死读书的材料。谢大老爷也就在文字上死抠出了一定成就。你让他说一点见解,他未必有自己的好见解。谢小横亲手招进书塾里的优秀文人们,都懒得跟他聊天。可你要问他一些基础性的学识,他是绝不会让你失望的。因此,他招进书塾的先生们,也都是基础扎实型的。这种先生也许做不出惊人的大学问,但是帮着孩子们打基础,却很得当。
谢小横的小儿子,谢二老爷,在学问上比起大老爷来,就更不如了。谢小横批评大老爷是死读书。那二老爷呢?还是三个字:“不读书。”二老爷完全不是读书的材料,辛苦很多年,死记硬背了很多范文与应试诀窍,勉勉强强的过了科举,进了官场。一进官场之后,他的仕途却很舒畅了。因他会做人、懂得怎么跟人交往。他介绍进谢家书塾的先生,除了读书之外,也更懂得书上知识在实际世界的运用。
有了他们父子三人介绍进书塾的先生阵容,再加上谢老太太比孟尝君更懂得怎么款待先生们。她留得住人!她手下教养出来的下人们,也很懂得怎么揣摩小主子们的资质,跟先生们沟通,怎样的种子配什么先生,因材施教。
这样一来,无怪乎谢家书塾成为锦城最过硬的书塾。谢家旁系亲属们且不说,连不沾亲不带故的,也以进“谢塾”为荣。譬如与谢云剑并称为锦城年轻名士的澹台以,就很想进谢塾。可他只是一介寒士,不但拿不出束脩,而且往上数八代也跟谢家扯不上关系,自以为无望了。却也真是才华高了,如置锥于囊中,自然脱颖而出。他不敢上谢塾门口求情,谢塾里的高明先生自已听说过他的声名,主动与他交谈,啧啧称许,却也实诚,对他道:“以你的才华风骨,子孙后世并传诵你的字句、受你作品激励。若说经世济国,你却未必能行。若说官场唱酬,更是你的弱项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