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王爷亮明了身份,淡淡道:“叫我的人进来。”唐太守赶紧亲自到门边下令,老家人慌着把令传到门外去,一干家丁赶紧放行。那一行四个侍卫,一个跟一个,排成一条直线,像匕首似的,雄纠纠气昂昂的插进太守房间里,看也不看唐太守,“啪”的向七王爷行个礼。七王爷道:“印。”当先一个侍卫拉起衣襟、探手入怀、取出印盒、开盒呈印,一串动作像上刺刀似的,干净利落,一气呵成。
他本把宝印呈给七王爷,七王爷向唐太守抬抬下巴,那侍卫手腕立刻一翻,一个漂亮的直角转折,连一丝回旋都不打,直送唐太守面前。
突兀得像捅过来一把刀。
唐太守哪敢正眼相对,卑躬屈膝侧了首,抬起一点点眼皮,一瞻仰,顿时又挨烫的兔子似的把目光垂了下去。
玉质金纹,上塑螭龙,这是朝廷颁给各宗亲的宝印,图文样式,皆存之太庙、颁之众府,倘有失印,也即刻要传告南北,失印作废,监印者斩,印主就地论罪!
这一枚,刻得清清楚楚,是七王爷的宝印。
七王爷还要消遣他,吩咐四侍卫道:“你们把各自的腰牌,都给锦城太守看看。”
唐太守口称不敢,那四个侍卫哪里理他,一个个遵主人嘱咐,把自己腰牌亮到他鼻子底下,乃是健锐营特命拱卫七王爷的健儿。
七王爷朝椅背上一靠:“太守,如今你是看清楚了。”
“清楚。清楚了!”唐太守如今一点儿也不怪他在主座上坐得张狂,还要担心自己的椅子会不会太硬太粗糙,害王爷坐得不舒服。
“你对我身份,应无疑虑了罢?”七王爷又问。
“绝无疑虑!”唐太守头越垂越低。几乎又要磕到地上去了。
“那好,”七王爷青蛙目中玩味的光芒一闪,“听说太守对本王很重视?”
唐太守没话可说,只有磕头。
“起来吧!”这次只叫他磕了一个,七王爷就开恩了,“有句话你倒说对了,地方若没意思。我呆着也不痛快。二圣还是要操心。锦城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
唐太守正要答话,七王爷阻止了他:“不用你形容,我会自己用这双眼睛去看。你的任务。就是安排人带我去看。”笑容转冷,加重了语气,“你可以相信的是,如果我觉得锦城很糟糕。你的下场会比锦城更糟糕。”
唐太守于是就安排唐静轩带七王爷去“看看”了,其他什么计划。都先让道。
太守夫人听到这个安排,当时的反应就五雷轰顶:“你没听说王爷好那口?你让轩儿带他走走,莫非是,难道是。想把他往虎口里送?!”
“镇定点,”唐太守愁眉苦脸,“人家看得上你的好孙子。”
“你!”太守夫人勃然大怒。“我们轩儿有哪点不如人?”
唐太守与夫人交手一辈子,熟极而流的接上:“好好。咱们孙子木秀于林,王爷一定看得上。”
“你——”太守夫人吃了唐太守的心都有,“你是拉定了这个皮条?”
“夫人啊,瞧瞧,瞧瞧,这是什么话?”唐太守对夫人的粗口很无奈,耐下性子,谆谆教诲道,“咱们也算名门。”
“哼!”
“何谓名门?”太守请教道。
“那还用问?世代衣锦、世代书香,朝中持笏,闺中诰命——”太守夫人得意洋洋的炫耀下去就没个完。
“皇恩。”唐太守截口道。
“啥?”太守夫人每次炫耀家史时被人打断,脑子就有点转不过来。
“皇恩眷顾你一代,你就是红人,眷顾你几代,你就是名门,一旦弃你不顾,你就什么都不是,一旦要把你连根拔起,你就只有去灶下生火的份。”唐太守苦涩道,“七王爷是太后面前得宠的,他到这里,身负皇命,我已经得罪了他,怎能不速速修好,莫非要等他翻脸,来拔我们么?”
“然则你就把轩儿送出去?”太守夫人的声音低下去。
“不不,这只是个姿态,表示我们对王爷绝无藏私。”唐太守解释道,他准备让轩儿第一站就带七王爷看看本城名产:蝶笑花。嗯,说不定还让王爷见见他的老朋友云剑。“有这两位珠玉在前,轩儿应该很安全。夫人应该放心了?”
太守夫人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做最差的准备,万一王爷垂爱,”唐太守拂袖慨然道,“轩儿反正是男孩子,又不是姑娘家,就当如大厕撇个大条崩裂了屁股,有什么大不了!”
太守夫人掩耳。感情唐太守是不开粗口则已,一开起来,压过夫人几个重量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