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浚要津蛟蜃蟠,苑荒远境鹿麋趣。
秋阴老尽客未归,浮漾寒云独躅躅。
通篇读来,人真真是一句一赞、又一句一恨。赞的不必说,恨的却道:“下次休叫他一起交卷!非要最后一个才许他交,不然,别人的都没法看了。”
便有人拉拉恨的袖子,提醒道:“春兰秋菊,也自有别的好句子。”
恨的想起唐静轩在此,连忙声声称是。
唐静轩倒是服气澹台以的,道:“澹台贤弟的古意诗词,自然独占鳌头。我等只在我等的境界里尽尽力罢了。”
众人皆称善,道又是唐公子的雅致高洁,为人所不及,一边就挂别人的卷子来看,也有几句是上佳的,如:方才青素燕南来,欸乃一声山水绿。如:五岳行吟意气高,十千斗酒辘轳曲。如:软红万丈若云隔,十里晴明一画里。但通篇读下来,毕竟比不得澹台以典雅端凝。倒是唐静轩的诗作,也算得清趣了。至于云柯的卷子:“重楼渐立城池阔,远去田园萦悒郁。金阙皇皇浊浪汹,高炉矫矫浓尘酗。苍茫卅载莠良杂,欸乃一声山水绿。何日清波荡碧空,抬头但见繁星聚。”便有老秀才夸道:“谢五公子的诗,比从前是精进了,但毕竟刻意,这里,又这里,还是穿凿了些,是没揣摩透彻的结果。公子再用些功,能把前人诗作圆融为己所用,那便更好了。”
云柯笑道:“能谄出这些就不错了,我哪是圆融的材料?”
便有人与他说笑道:“我听说你现在还带着人家弟弟一块起卧、一块读书哪?你拿什么给他作榜样?莫教坏了他!”
云柯嗔道:“他字也没识几个,我怎么就给他当不成榜样了?”又转回口气道,“不过今天我本来想带他来见识见识的,可惜他姐姐病了,他想陪着姐姐。”
唐静轩本与别人一起展卷与蝶笑花品评,听得这话,略略回头。
已有人饶富兴味的问:“他姐姐?就是‘离林清彻玉纤寒’的林姑娘?一直听说她体弱,怎么又病了?”
怎么病的?就是被云舟整得拉肚子!好避开唐静轩,不跟谢云蕙抢老公!结果唐静轩又不来了!只可怜林代在房里捂着肚子哎哟喂呀咬牙切齿!
这病症,连云柯都不好意思说,就含糊了一句。别人还要问,听说林姑娘从小是才女,进谢府之的又有何佳作?
云柯回答:这个真没有。
别人不信:“想不到五公子倒蕴藏起来了!闺阁笔墨不好往外传,就跟我们说没有!”
云柯赌咒发誓:“真有的话,我肯定告诉你们!看其他姐妹的,我都传出来了,差点没被大人打死!林姑娘要有,我不敢背字句,但总告诉你们有没有、好不好。可她真没写!我四姐姐叫她写她都不写。”
别人还不信:“您五公子赌的咒不作数的。像上次赌虫,您不也夸口说赢?把我们钱亏进去啦!真格的,公子打算怎么个说法?”
云柯冷汗涔涔,“嘘”道:“蝶老板在那边,别谈这些俗的。”
恰那读卷的展开一张新卷子,“噫”了一声,暂不敢读,将视线往七王爷身上一斜、又看看唐静轩。
唐静轩头皮就“嗡”的一麻:这位爷又整什么事儿啦?
七王爷倒是好整以暇,呲牙一乐:“哟,到我啦?”还翘着二郎腿,抖了抖袍襟子:“念!你念!”
念卷的那人一滴冷汗往下砸,也不给他留面子了,就念道:“我有一头小毛驴,今天骑上去赶集。欤乃一声山水绿,青衫溅满桃花泥。”
唐静轩头往下一埋,恨不能有地缝钻。
这是他带来的客人哎!就写这个!而且在蝶笑花的面前!在锦城几乎所有名流面前!
蝶笑花“噗哧”一笑。
他这一笑,就像柔软的风突然吹淡了暑气,无边无垠灿然的花儿在波澜上流动。
七王爷眼珠子都转不动了,击节赞叹道:“有你这一笑,什么都值了!”
唐静轩只有一个想法:找地缝!我继续找地缝,到底在哪里……
早有人看不过眼七王爷了,碍着唐静轩的面子,不便翻脸,这下终于忍不住,请问道:“这位兄台是在哪里开的蒙?”
都是读书人,不必开粗口,这一句就够狠的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