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手持金盏。金盏中盛着酒,酒色清碧,似外头窗格嵌的琉璃。
云剑啜了一口,放开手,酒盏就自己漂在汤面上,似外头的莲花灯。飘飘摇摇,把星光摇曳到人眼前来。
蝶笑花这里的所有东西,似乎都经过精心的布置,不但美,而且一定很实用,一定让人舒适、让人省力。
只有一个很懒、又很懂得爱惜自己的人,才会想得出这样的布置。
但截断的竹子又是为什么呢?云剑问他:“为什么把那些竹子截了?”
“因为忽然想看看那边的天空。”蝶笑花简短的回答完,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问得比答的还要短。
云剑撒个无赖:“自然为了来看你。”
蝶笑花又笑了。
他笑得似孩子含到了块新鲜的饴糖。
糖块不过是哄孩子用的无聊小东西,但它到底香甜。云剑的话儿不过是哄孩子用的无聊小话儿,蝶笑花却也只爱它适耳,便笑了。
“真的。”云剑道,“看其他人,何如看你。”
蝶笑花道:“罢哟,这话可不吉利。公子远行,总要取个彩头。”
“左右不会有更差的彩头了。”云剑道。
这样使气的话,不像云剑日常口气。蝶笑花挽起袖子,把一双青葱纤手探到浴汤中,轻轻摇起涟漪。云剑道:“你还记得林姑娘?”
蝶笑花记得。
霖江边,群盗出现时,三人有缘同舟。
云剑又何尝会忘记!
那时,春气融和,船儿扬帆。逆着霖江北上。
这船是云剑订的。船主专门做大家大户客人的租船生意,很懂得水上门道。云剑特意问林代:“你看这船外表普通罢?”
林代含蓄道:“质朴沉稳。”
云剑道:“正是如此!外表极尽简单低调之能事,走得却很稳,你看里面,舱室布置得当,住起来没有一般船舱的逼仄感,日常用品也都有考虑到。大至帷幔、小至一个杯架。都有体贴设计……”
云剑到此处,林代忽道:“正像大哥哥一样。”
一样什么?这话接在云剑话尾,意思应该是:像大哥哥一样体贴。
话意婉然。再衬上林代天生的娇美语态,更如小泉般美妙。云剑听得一愕,望向林代,林代侧眸望流水。若无其事,仿佛刚才一句。也不过如风动水流,自然而然,别无他意。
云剑不由得想起蝶笑花,也会来这一手。似有情、若无意,把人心勾起来,那家伙却又退开去。偏又不退利索,回眸一望。似笑似嗔,格外叫人眼痒心痒、还有牙痒。
至于林代……她已低眸望着水波,神色蘊籍含蓄,却自有番姿态,似青云低低、轻烟冥冥、游丝袅空,曼妙至极,而无可追究。
云剑见多风月,至此也不久心中一荡,暗道:林妹妹豆蔻初长成、深闺人未识,若放出去比较,只怕大江南北,也难有能与之匹敌的了!——唉,近在咫尺,都有这般神仙姝丽,是我不知道的,大江南北,重重深闺中,又有多少秘珠幽姣呢?
想到这儿,觉得意涉于邪,便不再想,主持安顿林代及她带的一众下人安居。
上一世,毓笙在自己家里呆不下去,求云剑带她走,形如逃难,生怕再给别人添麻烦、惹人厌恶,连下人都没敢多带。好端端一个富家女,真真儿把自己搞得孤苦伶仃飘零他人篱下。换林代品评:何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