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乘着两顶小骡车,一前一后,速度不紧不慢。车子算是很朴素的样子。但在乡间来说,骡子不去干活,还要拉人,已经算奢侈了。还要专门备个车子!还是两辆!这绝对已经不是普通的排场了。
挎着衣篮往家走的易澧他娘站住了。风吹起她的头发。她无措的拿手抿到耳朵背后。风又把更多的头发吹起来。她用手按住。但衣篮太沉了,一只胳膊撑得很酸。她把按头发的手放下来,重新握住衣篮把手。风把头发吹得糊了她半脸。她又不能像往常那样低着头来躲避。骡车近了。她急得要哭出来了。
“咣、咣”的声音又从小院里响起来。易澧他娘终于有了主意,连忙赶回去:“他爹——!”她担心是讨债的,没在林汝海祖宅那边讨到债,终于跑这儿问他们要卖儿的钱抵债了。他们到底被连累了!要不要躲到地窖去呢?还是跑后边小树林里猫着?
风把没关好的篱笆门吹得啪啪响。他爹没出来,他哥哥先出来了,然后是他姐妹,躲在后头看,眼尖,瞧见了,告诉他爹,他爹也确认了:赶骡车的,有一个是邱家小厮,邱慧天。
邱慧天是伺候小姐少爷北上投奔她外祖高门楣去了,他们记得。那末不是债主咯?会是林代打发人给他们送年货来吗?
“可是年货已经送过了。”易澧他爹搔着头皮,想起来。
都是实用的东西,腊肠、咸鹅、风鸡、整条带肋骨的生猪肉、各种馅的馒头。他家女人们收拾到现在都没收拾完呢!还有布。顶顶好的棉布,也有素的,也有染色的,也有印花的。易澧姐妹们看到,馋得眼都绿了。易澧他娘收着,还舍不得就全做了,为了过年,好歹剪出来十八尺,拿猪肉去换些翻新的棉花,给全家都做了新衣裳。
那做衣裳的还说呢:“孩他娘,新棉花比翻过的棉花更暖和!你们还省这几个钱吗?”
“省的!我们又没钱!”易澧他娘连忙哭了一顿穷。
易澧姐姐已经知道怕羞了,躲了出去。他娘把她拎回来:“瞧,这么大孩子了,没钱,说不上那种势利眼要钱的人家!他婶,有啥会过日子的好人家,说给咱们呗?”
易澧姐姐脸涨得血红,恨不能钻进地缝里去。做衣裳的摇摇头,操剪子做衣裳了。
——总之,易澧他爹娘都觉得林代不至于再给他们送东西来了。何况还是两辆骡车?
骡车终于停下。
前一辆车,下来了邱嬷嬷和双双,服侍着易澧。易澧穿着崭新的小皮袍子,梳着抓髻。他娘眼里,他简直英俊灵秀极了,叫他娘都不敢认了。
后一辆车,下来了英姑,并个皮肤白里透红、眉目端正、身段娇柔的双鬟女子。易澧爹娘不认得。这是洛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