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还没到,就碰到了范娘子这个“老京油子”,说的那些奇闻逸事,一套一套的,又讲起个将门虎子,是名将余秋山的爱子,叫余和瞬,小名阿逝,生得是如何俊美。在这么多名门、大官、公子们之中,福珞唯独听到这个余阿逝的样子,就不由得心跳加速。可是她也知道,这样的人家,对她来说是高攀了。她垂下睫毛。
唐静轩见识比较广博,在这里他不得不插嘴,告诉福三娘与福珞:其实余阿逝脑子有问题,就像谢云岭。换句话说是个无可救药的白痴。
福珞当时内心os:其实云岭还挺可爱的。
范娘子则来了一句:“阿逝就是永远像个大孩子。”不叫大名,不叫字号,叫小名,透着那股儿亲切!
福三娘一听,丈夫单纯,是个孩子,这也挺好的啊!好拿捏!总比谢大老爷那种永远板着脸满嘴教训的男人好吧?总比谢二老爷那种外头彩旗飘飘、男女生荦不忌的好吧?总比唐静轩这种风雅到了一定高度,十二个时辰十二个月都得端着累得慌的好吧。
这时候福珞也不是一定想嫁余阿逝,但脸色似乎也不以唐静轩的话为然。
范娘子又说了些东西,似乎东一榔头西一棍,没什么要紧的,却总搔在福三娘与福珞的痒处上。她们越听越想听。
唐静轩则实在听不下去了,很想先走掉。但福珞还在这里恋恋不舍。要抛下女客,他自己先回去?这种事他又是做不出来的。
他只好走到外头先透透气,仿佛看见云舟也站在檐下,他就轻轻的问:“那茶叶铺陈诗句的法子,是你想出来的么?”
定定神,他见那不是云舟,只是一株梅树。他也没有真的问出问题来。叹了口气,他等福珞谈完了,这才护着福珞回去。福珞自己有点不好意思,道:“表哥,我以前错怪你了。”
唐静轩道:“哦?你错怪我什么了?”
福珞心里想的是:原来当你不够男人,就算女人都没你这么罗嗦难办的。但今番落难,觉得你还挺有风度的。
这些话只好想想,不能详说出来。福珞笑道:“我原来当你不好,原来你也挺好的。”
唐静轩“嗐”了一声道:“这是什么话。”又拿出哥哥的款来教训道:“你也不小啦,说话也要注意些,别总跟小孩子似的,当心人家笑话。”说到这里,顺嘴儿就想叫她跟云舟学学,幸亏及时忍住了,不然被笑话的就该是他了。
福珞忽然“呀”了一声。唐静轩也吓一跳:“怎么了?”刹那间还担心别是什么强盗打过来了。
福珞扯着福三娘道:“你们快看那月光。”
“……”唐静轩觉得自己对风、花、雪、月都算关心的了,却也没福珞这么大惊小怪的。这丫头今儿吃错了什么药。
“不是。看那水呀!”福珞说得再精确点。
大水环绕着他们这个孤村,夜里黝黑黝黑的。他们这里地势高,望下去是一圈黑环。但是月亮在水波上的投影,勾勒出了大水的轮廓。唐静轩这样望下去,觉得是跟前几晚有点不一样了。哪里不一样呢?
轻纱般的薄云彻底离开了月亮。月光更明了些。唐静轩脑海里“嗡”的一下:这水、这水是——
“水是退下去很多对吧?”福珞先问的还是疑问口气,然后转为感叹,最后恨不能抱起福三娘来就“叭叽”亲一口,又笑又泪的:“水退了!”
上峰汛头后继乏力,水就退下去了。消息传遍孤岛,人声沸腾起来。某个先前有过烟气上升的地方,如今燃起火光,大约是表达兴奋的心情?范娘子一个高兴,也生起了一堆火来回应,只是技术不佳,冒起的烟比腾起的火光多。
能下水去看看就好了!
孤村之所以能成为孤村,全因地势高,结果就是船只不会放到这里来。水性好、懂船务的人倒是有的,就利用现有的素材,自己做了筏子。这筏子性能当然比不上正经船舶。前几天他们只敢在附近略为转悠,稍见水流湍急、水面有大物漂撞过来,立刻躲避回家。如今大水既退,他们也壮了胆子,就推选了这里水性极好的人,搞了这里状态最佳的一条筏子出去看看。到筏边一看,离水边还有丈多远。当初他们停筏时,原停在水边的。这也是水确实退了,才把筏子搁了浅。
就有十多个壮丁,一齐喊号子,很快把筏子重新放到水里,水性最好的跳上了筏子,先不开船,试了试水,觉出下头还有暗流涌动,怕筏子吃不住,就等了等,看安全些了,这才开桨。一群人殷殷嘱托:“早去早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