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樱瞅着郭离澈,慢慢儿道:“你也知道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郭离澈用一种“我算认识你”的表情瞪了朱樱,终也没办法,就到易澧这边来,不会说好话,单拿出随身的柳叶军刀,唰唰唰在指间变起花样来。易澧顿时看得眼都直了!林代试探着离开点,意思是:“那我走啦?”易澧眼睛还紧紧盯着郭离澈指间的雪光,身子就那么摇了两摇,意思是:“哦那你走吧。”
孩子!
孩子真是自私到可怕的小东西。他需要你时,绞股糖一样缠上身来,你一会儿不见,他能死给你看。他不需要你时,你说:“我走啦!”他也不过是看也不看你的回答:“那你走吧。”
林代真想一指头戳易澧的额角上去:“你就仗着我会对你负责到底!”
她耸了耸鼻尖,静悄悄的离开,走开几步远了,易澧从刀光间抬起眼睛,拧过脖子,看她。
到底是留下阴影了,不久前她的离去,给他心里划下了伤,不是她回来就能痊愈的。
可他没有扑上去抱住她。好像从出生起,神就给他身子里做进了某种坚硬的东西。这东西经过磨难,越发硬了,梗在他心里、撑着他挺直脖子、也压回去他的眼泪。
“一会儿就好。”朱樱笑道。
林代并没拿她的保证很当真,只不过有了这句话,聊胜于无而已。
朱樱将林代一路领到溪边。
这太子苑的营造,颇具匠心。易澧玩耍时就很注意到:“水里真有活鱼!”而朱樱带林代过来的这个弯,更是全溪景色最出尘的地方,乃是一片榕树林,当中但见一个花草编的圆帽子。憨态可掬!
近前细看,原来是用藤蔓就着密列的榕树干编成的墙与屋顶,总共围成两三丈的面积、一丈多高度的圆形小屋,还开出了葫芦一样圆圆的门、鸭蛋一样漂漂亮亮的窗户。有开花的细藤攀在作为骨架的粗藤上,像把红艳艳的细碎小花绣在上头似的,风中娉娉摇动,很是悦目。
小屋与溪水之间。有两棵高大的千叶莲。正在盛开时候,一棵花色淡红,一棵雪白。花大得像碗,花瓣则如勺子瓣。一阵风过,有花瓣随风翻飞飘落,似落了红白相间的一场雨。清香扑鼻。
花树后有石桌石凳,雪宜公主正与云舟对弈。
这样的时候。她们竟然在对弈!
林代沉住了气,侍立在边上。她想,这该是场持久战了。
云舟与林代见过礼,继续持子作想。下棋最重要是凝神静气。她却思绪纷繁,一时收不回来。
雪宜公主刚才说,七王爷很快就要回京了。
雪宜公主还推心轩腹说了七王爷一些生活细节给云舟知道。这完全是长辈给自己选的儿媳妇交代家底的节奏。类似公司领导招进了一个人才。打算培养成心腹,带着熟悉上下情况。
这些对于一般姑娘来说。冲击已经够大。对云舟来说,却还不算什么。因本是她自己选的路,只要各取所需做个生活搭档,并不是真要枕边衾内百年好合的,所以只要理智对待即可。
云舟之所以心情激荡,完全因为雪宜公主既吐口交代七王爷很快要回京,那末谢小横预料的那件大事,就要揭晓了!
云舟本以为那件大事,将在下上百年中,难遇比肩。然而刚才太子又出大事,一时竟不知哪一件分量更重些。总之都会对王朝的政局产生巨大、甚至是毁灭性的冲击。这种情况下,雪宜公主还能安然吩咐摆棋盘,而云舟却难免心潮激荡了。
雪宜公主不但摆棋,还让朱樱支琴台。
这才叫红袖添香,花下拂弦。棋在石台指犹凉,花动丝弦风窥影。
林代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她请林毓笙出面负责弹琴。
“我就是用来吟诗弹琴的?”林毓笙还使小性子呢,“合着我成了个清客了?”
“喂,要紧时候,别乱来。”林代警告她。
林毓笙到底理智犹存,就奉琴一曲。
云舟听得大不以为然:美则美矣,太凄纤。这样的曲子奉在公主面前,是很失礼的哪!怎像云舟,下棋还顾得着彼此的体面,哪里能想杀就大杀四方。这才叫体统嘛!
可是谢小横仍然任林代进入皇家视线。
大概天家眼光,确实与民间不同。若要讲识大体,云诗珠玉在前,也不过是个贵人。崔珩当初专宠的流美人,则是个再爱使小性子不过的。
云舟想:“大概玉妹妹这样的性子,爷爷觉得是刚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