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年过节还是有礼物来的。”邱堂哥忍不住替自己堂姑说句话。
“啐!她有礼来。我不得还有礼回去吗?还要贴人家捎礼的脚力辛苦钱。这么远路,贵也贵死!不如不来往!”邱区氏啐了一口,骂道,“有话也不好好说清楚!累我哭一顿!”
邱堂哥与得福主仆面面相觑。邱区氏自己往自己嘴上打了一掌:“姐姐!别怪我,给你触了霉头啦!有怪勿怪!你大小平安!”看着自己手是脏了,知道脸也脏了,摸着头发也毛了,拎着衣襟也乱了,就要去整妆。
邱堂哥忙提点孩儿:“去搀你妈进去。”
他想着邱区氏总归疼孩子的。让孩子陪她去,给她好消消气、顺顺火。邱区氏又兜头啐他一口:“仲宝点点大。搀得我么?我们现买得丫头在这里搀不得我么?还是你要把她供起来怎么着?还是把我和仲宝支开了,你好搀丫头啊?”
那丫头无辜躺枪,也胸闷得很。干咽两口唾沫,也只好过来搀邱区氏。邱区氏招呼孩儿:“仲宝跟妈来。你爹另有好事的。我们不要再掺和,仔细坏了你爹的好事。”一手携了孩儿,一头又训着丫头,这般进去了。
邱堂哥总算能细问得福:“老姑姑怎么没的?”
却是命骞。本来心宽体胖,似乎健旺得很,得了个小感冒。人家也没往心上去,看起来也不重,就是有了痰。忽一日清晨,她没起得来,看时,身体都冷了。据说是痰迷。也即是老痰塞了气管,梦里她自己没挣扎过来,人也都不知道。这样就过去了。
邱堂哥唏嘘一会儿,想起来:“谁来报信?”
“侄少爷说正好来公干路过,就——”
“慧天在外头?”邱堂哥忙道,“还不快请进来坐着!把人家晾在外头干什么呢?”这上下也忍不住想责怪老家人糊涂了。
邱区氏在内堂飞出一句话:“披麻带孝的就往里请?有女人有孩子的,你想什么呢!你不怕冲撞,我还顾着我孩儿们!这也是个不懂事的!带着孝就千里迢迢上门来!我们有这么亲热么?新新!”
得福干翻两个白眼,无奈回道:“侄少爷未曾亲至,道是着了孝,怕有所不便。这是先遣人来道的恼。因也是咱们少爷的姑姑,路过这里左近,不好不说一声的。”
邱堂哥点头:“应当的,应当的。”
邱区氏也喜邱慧天懂事,不来添麻烦。脸洗了头梳了,她就出来问道:“那么邱侄少爷现在又赶他的路去了不成?”意思是面子上关心一下。
邱慧天遣人上堂兄家报信时,也把自己地址一并报上了。得福把这地址一学,邱区氏一听,乃是正经旅店,顿时替他心疼:“年轻人真是不懂事!把银钱看得跟尘土一样轻易,撒漫的使!回头没得吃用了,难道吃我们的吗?照我说,他左右是年轻小伙子,怕什么呢?大通铺几个钱就好睡一晚,一大壶热水且是包在里头的,再带个馒馒咸菜,都不用再花钱。他怎么不知道省呢?”说到这里,又想起来,“他是打发旅店伙计来报信的?真是不懂事!伙计还在外头么?”
原来旅店伙计跑腿,照例接信的人家也要给个辛苦钱。这都是场面上避不过的。伙计都是本地人。邱区氏要省这个钱,人家要说她小气。登时她就又心疼了。
得福道:“却不是旅店的。是他们自己的伙计。侄少爷同他们二掌柜一起来这边公干的。他们二掌柜还带着太太同来,是不好睡大通铺的。”
说得慢条斯理,有些儿挤况邱区氏的意思在里面。邱区氏呆了一呆,问:“侄少爷如今出息了么?是什么生意?他们掌柜好生抬举他么?”
如今就不分“你们邱家”和“我们家”了。
得福回邱区氏道:“也不知侄少爷学什么生意。”
邱区氏正要骂他糊涂。他又道:“但宝号是‘阿憨大’三个字。”
邱区氏又愣一愣,问:“我怎么好像哪里听过来的?”
丫头道:“太太怎么不记得了。我们墙上的喜从天降步步红的画儿,还是他们家的呢,底下有他们的戳儿。”
原来就是填色画,有了个吉祥名字,四处发售。阿憨大的店铺还不能遍地开花,这凌琳城没有他们的商铺。只是人家小贩知道他们的东西好,挑脚贩了来。东西上有阿憨大的戳子,所以即使别人经手卖,顾客也能认准他们的字号。
小孩儿也道:“我泥兔儿也是的!”
那兔儿上也有戳印。既有字,也有画。小孩儿家不识字,看那画上憨脸可爱,就记住了。
邱区氏哦哟一声:“那是大户罢!你们或许弄错了?侄少爷怎么就进得去呢?”
邱堂兄要替自己兄弟说句话了:“听说也是旭南道那边发的家。说不定老乡提携,慧天就进去做了呢。”
“那还有个二掌柜?”邱区氏碎碎念,“要是他们宝号里的二爷,那得有多富贵了!未必就是第二号罢?说不定就是底下一个管事,大家敬他个尊号,既不是最大了,也就敬一声二爷了。其实也就是带小伙计在外面跑腿的罢?他们跑到我们这里,是要做生意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