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林代知道自己是真的弄错了。朱樱刚才那个大大的搂抱,不是想与林代有什么身体上的欢愉,只是确认林代的身体形状,像一个好裁缝确认顾客的身体尺寸。
“现在请姑娘浸浴吧。”朱樱退回假山边,“你不喜欢,我是不会再碰你了。”
她闭上眼睛,依在假山边,像是死了。直到林代出去,她都湍再动。
侍女为林代再次擦干净身子,披上新的浴袍,服侍她重新进了水榭,那里已经换了番布置,换了檀案银器、磁墩琉架,且多了一张玳瑁罗汉床。
侍女请林代俯在床上,替她细细抹香膏、并推拿。
林代莫名的联想起厨师给脱光了的鹅抹香料,并推捏敲打,好让调料渗进去,之后就可以架上火烤了。
尽管在香甜锦绣丛中,她皮肤上还是起了一层细小疙瘩、又起一层,终于还是在侍女老练而坚决的推拿手势下,全都褪去了。
她的身体不由她意志作主的松驰下来,并且觉得舒适倦怠,几乎想在这里睡一觉。
一身新衣,却是雪青地轻衫长裙,垂细玉带,足下换了碧底驼绣串枝萱草轻履,又为她做懒梳髻,以錾花卷草半月梳结定,眉间点一粒宝钿。这般打扮罢,林代不再是囚犯,倒是个新离月殿的少年谪仙了。
至此,乳猪已经准备停当,可以架火烤了。但见帐门一掀,异香馥蕴,环佩玲珑,出现了四个冠饰金花、带束蹀躞的端庄侍女,手里各挑一只香球。里头腾出细细的香雾。帐内诸人一见此四人进来,便一起拜倒。林代只看着,也不起立、更不行礼。
既然已经是烤乳猪,倒有特权了。你见过烤猪还要翻身下拜的吗?咦!
便见那挑着香球的四人,进了帐中,分列两旁,也拜倒。又有两个紫罗衣的华髻侍女。搀进一个桃形金凤冠四面垂大花钗、耳含核桃大明珰、身着弧线边大翻领窄袖宽身连衣曳地大摆红裙的贵人来,却是林代认识的,雪宜公主。
室内诸人俱已齐呼公主。林代此时徐徐起立。招呼公主殿下。
帐子本不大,一下子多出七人,便有些挤。原先替林代推拿、并侍茶水的三人,退向后去。贴帐壁立了,雪宜公主带来的提香球四人。各择一角,将香球支起,随后两个奉立公主身后,两个雁翅拱立。一时分立得当,花钗相映、香烟如雾,帐中不觉局促。只觉繁华似锦。
雪宜公主上下看了林代一眼,叹道:“憔悴了。”
林代道:“公主客气了。”
雪宜公主道:“眼见为实。你同你姨婆竟这样像。”
林代一愕。飞快的计算人物关系——姨婆?
她知道姨妈,在不同地界,也有唤姨母、阿姨、小姨的,就是母亲的姐妹?
姨婆就是母亲的姐妹的妈妈么?也就是林谢氏在谢家的姐妹?谢含萩她们?那妈妈岂不是谢老太太?呃可是谢老太太又是林代玉的祖母,看来不能这样算……
林毓笙躲在心海里本来要装死的,到这地步简直听不下去:“是母亲的妈妈的姐妹!你的常识呢?!”
林代暗吐舌头。她对于这复杂的亲属关系,何尝有常识?
于是重新算过:
林谢氏的妈妈是谢小横的小妾。这位小妾的姐妹是谁呢?
林代不知道。
林代只知道林代玉这张脸长得跟崔珩以前后宫的流美人相像。
所以其中的人物关系就是……?
林代还在硬着头皮完成人物关系图解,雪宜公主则以为她的痴呆停滞,是因为已经得出了解论,并被这结果吓住了,于是向她确认:“是。管流璃入宫。管流朱妾侍于谢大学士。”
原来这两姐妹姓管,一个叫流朱,一个叫流璃。
最开始,成为谢小横红颜知己的,是管流璃。流璃貌美、性劣、多才艺。谢小横为之闹到几乎要休妻的地步,且与之生谢二老爷。不巧皇帝崔珩惑于管流璃之美,夺谢小横所爱。管流璃进宫,为避人耳目,略去管姓,人只称为流美人。
出于某种补偿心理,谢小横将管流朱纳为妾,妾室的姓名本来就不容易给别人知道,又在众人刻意的掩饰下,就完全没有留下来。
管流朱所生的林谢氏,与谢二老爷不但同父、而且母亲是亲姐妹。但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这层关系。
众庶女中,谢老太太对林谢氏是另眼看待的,就是为了给管流朱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