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青人再问:“然则前辈何以知道在下左手使剑更强?”
剑皇微笑:“疱丁解牛,一眼望去便知何处该进刀、何处该转折,筋骨脉络、尽在眼前。换成你,可以看得出来吗?”
“不能。”
“但你解的牛若到疱丁的程度,一切细微迹象。原来看不见的,都会现于眼前,且巨如舆薪。在剑道上有不同进益的手臂,结构和动作也会有细微不同,我能看出来,你有一天也能看出来。”剑皇道。
笃行之,慎思之,于是能见人所不能见、发人所不能发。
年青人肃然顿首:“多谢前辈教诲。”
剑皇点头,避过一边英雄联盟之势不可当。
让出一条路。
索取断臂为代价的路,能保证行人性命无忧,而路的尽头是什么却是个谜。
能不能见到剑神?
年青人长长吐出一口气。
他已经作了他能作的一切事,剩下的,交给对方去决定吧。
山风流转。
鸟鸣和着木叶的香。
路上有些巨石和树桩。
这些巨石和树桩,似乎排成了一个奇门阵势。
没有人提醒、没有人解释,年青人忽然发现自己踏入了一个迷宫中。
眼前千门万户、百转无穷,此时任年青人心意坚定,也忍不住回首。
回首已失来路。
每踏出一步,曾经的踏脚处就陷入灰雾中,为木叶蛛网遮掩殆尽,再也寻不回去。人能看见的、能走的。只有眼前的路。
而眼前的路千百万条,该如何走?
年青人闭上眼睛。
张开眼睛时,你能看见眼前的世界。闭上眼睛时,却能看见回忆。
在踏入此阵势时。年青人记得他走在一条山路上,这山路不宽不窄,依着山势,正向戌位绕出去,大约五十步远。转为申向,消失于山后。
他举步。
向着记忆中的路,行出五十步,转为申向,再行十步。
张开眼睛。
山风流转。
鸟鸣和着木叶的香。
回首,巨石和树桩留在身后。阵势已过。
这不是“活阵”,而是“迷阵”。
“活阵”布设机关,里面的“路”与“壁”、“活眼”与“陷阱”都可以随时转化;而“迷阵”本身不变,只是用各种错觉迷人心智,让人自蹈错路。
年青人既破不了此阵。干脆只按记忆中行去,走着正确的道路,则此阵不破而破。
此刻他回头,看见摆着迷阵那段山路上,还牵出几条小路、绵延向山下去,是他先前为山形阵势所挡而不曾看见的。
如果他当时选了眼前所见的某路,很可能就会走上这些小路,从而下山、空手而回吧?
如今既然走在正路上过了阵势,岂不是说可以见到剑神么?
年青人精神一振。
这个时候,他听到了琴声。
琴声很好听。
就算年青人这么不通音律的剑客。也觉得好听。
就像你没学过“凯风自南”,但吹在春风里,也会觉得适意;又像,看见美女会心跳。也不一定要先经过“静女其娈”的薰陶。
觉得一阵琴声好听,就是这样,自然而然的事情守望黎明号最新章节。
年青人走到了山路的尽头。
见到一进竹屋,一弯竹廊,开敞堂前以一架本色木屏风落地掩住,屏前一个老人在抚琴。
白发萧疏。用一枚竹簪结定,脸上尽是皱纹,青色粗布禅衣上还有斑斑的泥土的痕迹。
可是那么自然,那么轻松写意。
好像是从天地间生长出来的,从容悠游于天地间,风从云随,不为外物所御,而物尽在意中。
这种境界,乃是神。
剑,神!
年青人伫立。
不语。
若已失语。
惟恭敬领受琴音荡涤。
一路行来的伤,在此琴音间,竟倏然痊愈,除了因失血而仍微觉虚弱外,其余已无大碍。
手落。
琴息。
剑神开口道:“你来了?”
声音很慈祥。
像家中老父,见到孩子回家,招呼一声“回来了?”那么慈祥。
年青人的鼻子,忽然一酸。
有些人,被打、被杀、被折辱,经历一切艰难困苦,都不会皱皱眉头,可是春风拂过时,就会禁不住湿了眼睛。
一名铁打的剑客,也有这样的时刻。
年青人掩饰的低头咳了咳。
他不习惯这样的时刻。
他虽然年纪也不大,可却认为自己绝不是个孩子了。
此时他以为妇人和孩子才会哭的。要到很久很久之后,才会发现:原来心底一处柔软的地方永远都是个孩子,不管经历多少年岁,只要被触动,都会轻易叫一个人有泪盈眶。
而这块柔软的地方,才是人之所以为人的最后凭借
剑神已开始提问:“你听见了我的琴音,觉得它像什么?”
神的提问,一定藏着玄机!
年青人想了又想,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回答,只好老实道:“像水。”
屏风后传来“卟嗤”一声笑。
剑神轻叱道:“秀童无礼。”然后向年青人道,“此儿名秀,你可唤他秀童。”
在他介绍的时候,屏风像被看不见的小妖精推移着,徐徐向旁边滑去,露出后面一个小小童子。
他看起来不好,很不好:
整个胸口上臂都用厚厚绷带包缠,他只能僵硬的坐在深红漆燕纹木榻上,动也不能动。
他是最先伤在年青人手下的剑童。(未完待续。)xh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