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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常,碧绿的飞萧山挡着沙,山以内的居民,总觉得旱沙离着自己很远,而未城等关西城池,那一点点艰难的绿,也总撑着些儿。
但戎人占了关西之后,大量掠夺黑油、煤矿,连那点可怜的粗铁矿也不放过,他们大量驱赶汉人原住民,把地挖得蜂窝也似,一点后计都不留。他们退去之后,关西遍地疮痍,为着就地炼矿,把树木能砍的都砍了。再加上余秋山征讨他儿子余和瞬时放的那把火!
再砍再伐,怎有火烧来得快。火烧起来后,本来将士人手就不够,余秋山根本就没有发兵救火。飞萧山已被烧得光秃秃了。
夏天,沙漠里白天极热、晚上骤然降温,温差大,本就容易起风,风卷尘沙,是谓沙风,风大了,便称作沙暴。
今年关西对沙风毫无缓冲能力、飞萧山也没有抵挡作用。沙风连绵不绝。所谓话赶话,风也赶风!到夏末,沙暴发展为前所未有的大暴风,将飞萧山上的砂石也刮起来,全往关内灌。现如今关内的农田,也给毁了,眼看秋收要完蛋!
当地的官员再不敢压着,快马加鞭急报送往京城。
急报的信封里,都夹着沙。那边的风大到这样的程度,隔着窗缝往里灌。官员写信,都避不开沙。
崔珩神色凝重。
云华也竟无一字可替他宽解!
大灾年,来了。
外头的官员也陆续听说了消息,一个个进觀,跪在御书房外头。崔珩难得胆怯,竟不敢出珠帘,怕臣民看见他脸上的神情。
大战他尚且撑得住,凭血气之勇。他知道全国也不乏这样的血气之勇。但大灾……本朝经过大战,已然虚弱不堪,再难经这样一击,而熬苦。比打战更难。
你可以勉励几天几夜没睡觉的战士,再翻上城墙,与敌人决一死战,但你怎样面对遍地嗷嗷求粮的灾民。从夏至秋、再至冬?
崔珩是个明白人,所以他心情更沉重,那颗心一直往下沉到肚子里。
外头的大臣等了一会儿,看皇上不出来,他们就在外头进谏了。
有些是真的忧心。有些只想表达一下忧心,有的借机要踩异己,有的趁这机会想得到皇帝的重视,嚷来嚷去,其实也没个一帖灵的神奇办法拿出来,反都逼着崔珩定主意。
崔珩看,自己要不早点镇住这些家伙,甭等饥民闹腾,京中这些白痴们就先要给他搅事!
崔珩定定神,到底把最闹腾的大臣压住了。跟靠得住的一些臣子一起,商拟目前的对策:要在现在谈什么抗风沙,是来不及的。只好把受灾严重的居民先往内撤,南边的粮先往西边调。等风沙定一点,除沙复田、补种抗旱作物,一样样再慢慢的来。
大臣退后,二皇子求见。
其实二皇子一听说大臣进宫,也就进来了,却不敢穿过大臣站到父皇旁边,免得像要侵夺父皇权势;更不敢站在大臣这里。免得像帮着大臣逼宫。他侍立得远远的,看大臣走了,连忙出来跟父皇问安,表示他顶顶关心国事、也顶顶关心父皇。
崔珩支着额。问他:“都听见了?有什么想法?”
二皇子就躬着腰谈了点想法,很中正,很中正。
崔珩强打精神,就几个要点作了启发,二皇子表示:父皇英明仁德,真是人所不能及!
崔珩忽然深深的疲倦了:“皇儿!想我作皇子的时候。陪侍在你皇祖父身边学习政务,也是夙夜匪懈,不敢多一步、生怕少一步,累得很。”
二皇子不知父皇怎么忽想起当年来,只好躬身唯唯喏喏。
崔珩道:“我如今叫你,是不是比我当年更累?”
二皇子连忙叩头,又回奏道:这几年国家的积疾都恰巧起出来,亏得父皇怎么英明神武能治下来的,他作儿子的在旁边看了,学习得很多。料这一两年把难关度过,国家又能欣欣向荣,父皇可作江山千秋万年,他能作这样父皇的儿子,就已经觉得很荣光。
回答得真好。崔珩想自己作人家儿子,也不过回答得如此这般了。但这些回答里,有几句是真心?假是不假,可要论起真心来……
他挥挥手,很慈祥的说:皇儿你还年轻,做到这种程度已经很不容易,再学学,父皇很看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