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这府里人都清楚,真没想到这些年过去,太夫人空长了年岁,却无半点长者该有的豁达与淡然。祖母与爹娘在府中,竟被你糟践到连吃顿蔬菜都要亲自弯腰耕田。”
老人站在罗四海身后,听闻此言略不赞同,一旁的罗炜彤赶忙拉住她手安抚一二。老人低头,只见少女小脸上那双狡黠的大眼睛似有灵性般。先前她也隐约得到点信,这会很快明悟孙子要做什么,而后赶忙转身安抚儿子同儿媳。
罗四海走上前,几欲化为实质的杀气全副对准常太夫人,附在她耳边小声说道:“亏心事做太多,就不怕半夜鬼敲门?三十五年前姑苏城内百草堂那场连绵三天三夜的大火,太夫人还没糊涂到全然忘却吧?”
常太夫人瞳孔微缩:“你……”
徐氏上前,自腰间荷包内掏出一块印章。印章有些年岁,常太夫人却一眼认出,那正是她派去姑苏城的常家心腹随身所带私章。当即她整个人瘫软下来,无数个念头在脑海闪过。这孽障是朝廷官员,她动不得,但可以找个由头扣下他妻儿。到时再徐徐图之,找出那心腹便可。
见常太夫人神色阴沉,徐氏微微皱眉,难不成真的要彻底闹大杀出一条血路。那样可就真如女儿所言,自损八百伤敌一千。
无论如何如今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今日若不将此事彻底了解,待伯府之人有了防备,事情只会更加棘手。
“太夫人对祖母如何,大家也瞧得真切,想必您也不愿与她呆在同一座府邸。”
常太夫人真想点头,强忍住冲动,蛮横多年她却做不出拉着荣氏那贱人手姐妹相亲之态。
徐氏接着说道:“夫君虽然性子直了些,但为人最是孝顺,他乐意为太夫人排忧解难。日后庶长房之人,便由我们奉养。”
转了一个大圈子,费了无数口舌,她总算道出今日来意。罗炜彤听完,只觉得从船上起那种种不合常理之处皆有了解释。爹娘拘谨又放肆的态度,就是为了此时此刻。先在府门前做足姿态,让人无可指摘,而后关门打狗。
满室哗然,乍一听常太夫人自是高兴,可她也不是全然蠢笨之人。那点兴奋劲过后,她也回过味来,孽子这是要把庶长房接出府?若真如此,往后她拿什么掐住他一家子命脉。
伯夫人秦氏皱眉,行事不利的小厮早已被她抛到脑后,此刻她想得更为长远。算计好的鹬蚌相争嫡长房渔翁得利,如今一方早早撒手,近在眼前的利益没有不说,盛怒之下太夫人只会拿素来不对付的她开刀。
所以她第一个开口:“爹娘俱在,此事怕是不合祖宗规矩。”
徐氏笑道:“那怎样才算合规矩,西侧院就这般大,家什都抬进来,怕是连种菜的地片都没,往后怕是我们这一房吃食都个没着落。”
一番话揶揄得伯府众人脸上火辣,常太夫人强站起来,吩咐心腹常妈妈喊家丁。多活那些年她看得清楚,今日之事闹到这般,只能先把人扣下。
看热闹的无干人等被请走,小院内挤满手持棍棒的家丁。罗四海与徐氏对视一眼,知晓打斗无可避免。嘱咐女儿护好长辈,徐氏少不了上前分说一二。
不过这次常太夫人却是铁了心:“你们一家多年未曾回府,此次回来也该多呆些时日。小七那丫头也到我房里,刚好跟小九作伴。”
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常太夫人有多慈爱,罗炜彤却是一眼看穿她心思。强行扣押他们不说,还把她提溜到跟前做双重保险。
徐氏无奈:“孝大于天,太夫人这般说,做小辈的就是有万般委屈也没办法。那今日……”
咬咬牙还未等说出决绝话语,一直候在伯府门外的管家罗忠急匆匆赶来,神色间颇为凝重
“老爷,凉国公世子带应天府差役巡街,这会正停在伯府外。世子说是咱们带来那些物什堵在朱雀大街上,时间一久极为不雅,吩咐咱们快些归置好。”
常太夫人高兴,真是天都助她。这下不用出动家丁,孽子都难逃手掌心。与她想得一般无二,伯府众人也面露喜色。
徐氏皱眉:“老爷,应天府大人所言定有律可循。不过那么多东西,也不是伯府这小院能放得下。”
罗四海初时也有些惶然,不过对面那一张张小人得志的笑脸,瞬间勾起他幼时最惨痛的记忆。在外打拼这么多年,如今只差临门一脚,难道就要这么放弃?
绝对不行!心思坚定下来,他随意摇摇那装印章的荷包:“先不管这些。太夫人,您说趁这会我把此物上交应天府,顺便说道下当年之事……”
这孽子简直无法无天!骤然大喜大悲,常太夫人再也忍不住,脖子一仰晕倒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