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从袁恪口中得知,这段时日有所动荡,金陵也无法幸免。但罗炜彤依旧没想到,动乱来得这般快。
当天下午慈幼局的孩童便开始收拾东西,黄昏时分便到了城内。锦绣坊后面是单独的一个院,雇佣的绣娘大多住在家中,院里堆放些布匹丝线,稍微收拾下便能住人。在她走后,荣氏已命人打扫出了二楼,一群半大不小的孩子当晚便住下来。
而她也趁着宵禁前回府,路上恰巧遇到袁恪。将慈幼局情况一说,他却皱起眉头。
“丢孩子?”
罗炜彤点头:“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袁恪额间皱纹更深:“入金陵前我们初次见面,那时也是如此。”顿了顿他沉默道:“还是叫九师傅回来,那些孩子怕是凶多吉少。”
“怎么回事?”
在她的不懈追问下,袁恪终于叹息着说出沉重的事实。太-祖晚年曾欲练丹,幸得高皇后劝谏,及时醒悟未能酿成大祸。然安文帝耳濡目染,对其颇为相信。尤其丧失帝位后,这些年来更是沉迷此道。
再者……安文帝深知承元帝仁义,每逢有过不去的坎,眼看要折损好些人手,总要拿孩子冲锋或者垫后,拦住追兵去路。按他话说:这些孩子全都归顺于谋逆乱贼,死有余辜,丝毫不值得怜悯。
不等听完罗炜彤脸上表情已全然皲裂,安文帝存这种想法,已经可以说是灭绝人性。承元帝取而代之,简直大快人心。
“当时你受伤,也是因投鼠忌器?”
袁恪沉重地点头,强打起精神给她个安抚的笑容:“我去通知九师傅,回来进宫面圣,事已至此是得早做准备。”
天塌下来的大事摆在前头,由不得两人儿女情长。两人就此分别各忙各的,马车中咏春还有些抱怨:“袁公子也不多说两句,就这般急匆匆走开。”
罗炜彤正想着这一团乱麻的全局,闻言头都没抬:“你家小姐没有怨念,比起两人在一起腻歪,我宁愿他将这等大事全部告知于我。”
咏春立马改了口:“小姐高兴就好。”
说完她也打起算盘核对钱粮,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婢。罗家全是实干型,咏春耳濡目染,也养成了少说多做的性子。而且这次她深觉小姐所思有道理,告知这等大事,比那些无用的甜言蜜语好太多。
主仆二人就这样一路赶回府内,回家后罗炜彤赶到后院,将此事跟长辈一说,满室寂静。最先打破沉默的,还是曾祖母荣氏。
“真是造孽,这才多少年,就好了伤疤忘了疼?”
罗炜彤惊讶:“以前有过这等事?”
荣氏声音中满是阴沉:“行兵打仗讲究策略,尤其在南方,有将领想出法子,往水牛尾巴上泼油,点燃后放开缰绳,任其冲散敌军阵列。后来前朝战败,末帝将领便将水牛换成孩童。前朝王室本是茹毛饮血的未开化蛮夷,非我族类如此倒能说是其生性残忍。没曾想,大齐也有人如此。”
原来是有借鉴,即便如此罗炜彤还是不寒而栗。打个冷颤,她只能归结于有些人天性残忍。
“安文帝如此,简直连蛮夷都不如!好歹他自幼做太子被教养,如今若真如此,那只能说出自天性。”
愤怒地念叨着,罗炜彤脑中闪过一道灵光。掏出怀中麒麟玉,她满是不解:“照例说安文帝才是太-祖太子亲子,到头来印信怎么没交到他手上?退一步讲,血缘亲情摆在那,袁恪师傅手握如此大的力量,怎会纵容今上登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