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丁张大了嘴,双手牢牢的抓着窗户,既震惊又煎熬。他的一颗心就像架在火上烤,怎么办?要不要出声儿?出声的话绝对会被削,可是不出声的话好像有点对不起燕大侠……
王爷你禽兽就禽兽了,为什么还要禽兽给我看啊!
仿佛是上苍听到了零丁内心的呼唤,就在两人的鼻尖还剩一拳的距离时,燕三白忽然睁开了眼,李晏微微一顿,伸手从他脑后拾起一片叶子,从容不迫的直起身子,道:“你的头发上落了片叶子。”
燕三白眨眨眼,那厢零丁松了一口气,等燕三白说要喝水走进船舱时,便假意聊天的样子跑到他身边。
燕三白大约是渴了,给自己猛灌了一口水。零丁心虚,根本没敢看他,一边擦着茶杯一边道:“外面挺热的吧哈哈,燕大侠啊你别老惯着我家王爷啊,他就爱出些鬼点子整人,这次扇扇子,下次就不知道要干嘛了。上次太后还说呢,王爷看上去强势,可实际上就喜欢别人宠着,你要宠的明显吧他还不乐意了……”
燕三白尴尬的摸摸鼻子,听着零丁一路把李晏的老底都快揭了。
“咳。”他假意咳嗽了一下,想提醒他,然而零丁还想着要为了自己的良心拯救燕大侠于水火,嘴巴就没停过,直到他背后忽然传来一道似笑非笑的声音。
“零丁,原来你对本王如此了解啊?”
“王、王爷啊,哈哈哈……”零丁一阵干笑,头皮都快炸了。想他从来都在背后骂人,哪次被这么光明正大的抓到过了?
好不容易抓到了,李晏当然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他,拎着人就往外走。
路过燕三白时李晏有意无意的扫了他一眼,燕三白的脸色顿时便变得有些奇怪。
方才他其实比零丁看到的醒得早,感觉到上面投下一片阴影,他一怔,便没有睁眼。直到感觉到李晏温热的吐息都快扑到他的脸上,他才不得不睁开眼来,尴尬的结束窘境。
燕三白此刻心跳的有些快,他不知道李晏有没有发现他的假装。
或者换一个问题,李晏刚刚……到底想干什么?
不不不,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燕三白摇摇头,又喝了一口水,抄起一本经义,读书去了。
快到日暮,李晏的船终于到了应天府,驶入了那条赫赫有名的秦淮河中。
一盏盏红色的灯笼渐次亮起,一艘艘画舫上盈满了香气,与北方截然不同的柔情包裹着这里的每一个人。船上弹着琵琶的姑娘与桥上夹着纸伞走过的书生交换了一个眼神,某个临河而建的楼阁里又传来了即兴的酒令,花灯浮在河面上,河水里倒映着天上的满月。
此时正是华灯初上,李晏站在船头看着四周的景致,燕三白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竟觉得他与这里意外的相衬。
因是晚上,所以两人并未斗笠遮面,画舫里和岸边的人以为他们又是哪里来的寻欢作乐的公子哥,只是在那灯影朦胧中瞧见这两人似乎俊俏得很,于是沿途都有姑娘们朝他们挥舞着手帕,邀请他们上画舫坐坐。
燕三白客气的回绝了几次,奈何佳人太热情,也只得学起不动明王。
三人上了岸,李晏一路走,一路跟燕三白介绍着说周围的景色。他对这儿很是熟稔,因为他虽父母早逝,但外公家还在,正是应天府乌衣巷里曾赫赫有名的谢家。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的那个谢家,如今谢家长子托李家这门亲事的福,时任淮南节度使,也是个不错的差事。
李晏年少时常来应天府居住,这灯红柳绿的秦淮河便是他的后花园,东家的姑娘西家的小姐,谁人不识君。可如今李晏却是不提了,一是好汉不提当年勇,二是燕三白在此,此事万万提不得。
可偏偏事与愿违,河道里的画舫上忽的传来一阵咿呀婉转的吴侬软语,哪个来自水乡的可人儿唱起了歌,而李晏面前的巷子里却转出一个热情如火的姑娘,带着一阵香风婀娜的走到他面前,一双杏目上下打量着他,巧笑顾盼,”这位公子,看你面生的很啊,来奴家的画舫上坐坐吧,今儿个你可是头一个呢~”
”这可不行。”李晏摇头道。
姑娘娇嗔的瞪了他一眼,”奴家又不是什么豺狼虎豹,还会吃了你不成?”
李晏笑笑,”不是豺狼虎豹,猫妖狐仙总有的罢。而且不光我不去,我后面这位公子更是不去的,你要真想找个客人啊,我建议你找最后那位勉强凑活得了。”
姑娘便往后看,就见零丁无辜的瞪大了眼。
姑娘摇摇头,在前两位的衬托下,零丁当然入不了她的法眼。她瞬间又把目光转移到了燕三白身上,”这位公子~”
还不等燕三白开口,李晏就一把折扇伸过来,盖住了姑娘的脸,挑眉:”姑娘,你再说下去裙子要掉了。”
燕三白看看他,又看看这位姑娘,道:”你们认识?”
姑娘扒开扇子,疑惑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道悠扬的喊声,”莺哥儿!你见到你情郎了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