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兴让妹妹去一趟太平院,“多带几个丫鬟,像平常走动就行,别特意带什么显眼东西。”东西两府在外人的眼中,是一体的。这时候特意避开,生份了,等过几日传言传开,东府上下成什么人了?不变成趋利避害的小人才怪!
“好。正好雅儿也想看看五妹……也不知她平白受了这场闷气,怎么样了?”文雅想也不想的答应了,柳眉轻蹙,满心的忧虑。
大太太动了动嘴唇,到底没有出言阻止。其实她不太愿意这个时刻儿女靠近西府、靠近文素卿——不是她信了什么相士的话,真的认为文素卿能祸害全家。嫁到“状元门第”做当家夫人,大太太不是什么愚昧之辈,也是通晓圣贤书的。
之所以有心阻拦,是敏感的察觉西府老太太那边反应……太古怪了。老太太什么身份?什么地位?齐国的一国之母见了她,也要恭恭敬敬称呼一声“姑母”,某些场合甚至要行家礼以示尊重。
在南山寺里相士再口出恶言之后,老太太一怒,下令将人打死打残,打到说不出一个字来,怎地?谁敢为他伸冤不成?退一万步讲,真闹出了官司到御前,老太太只要认错,说怒极攻心,见不得相士中伤孙女,更受不得“祸害全家”之语,陛下看老太太一把年纪了,还能治罪吗?谁被诅咒全家死光光,都受不了啊!
或者说,当时没反应过来,过后呢?将那在场的三家外人控制住了,派人捉拿相士,稳住南山寺的僧人,从源头牢牢控制住谣言,也不至于演变成现在这般!
敢在皇后面前摆谱的老太太,忽然魄力全失了?
敬安堂的丫鬟仆妇都是蠢货?连提醒一句都没?
相士恶言之后从容全身而退?
而妯娌秦氏的诡异沉默,也让大太太觉得蹊跷处太多。她几乎肯定,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但是她不知道。
就她本心而言,自然是希望静观其变、再做主张。可一双儿女都和漱玉阁那边关系极好,这个时候不准去,恐怕凉了儿女的心,也得罪了太平院。
“切莫不要是敬安堂和太平院斗法……若是,对素素也太不公了!”
大太太心底暗暗叹气。
……
侍女侍琴、侍棋、侍画跟在文雅身后,提着厨房才做的几样点心。才抚春阁出来,迎面就看到打扮得焕然一新的文盈。文盈的眉梢眼角都是喜意,倒好似遇到什么喜事。
“见过二小姐。”
文盈笑着挥挥手,“别多礼了。”
姐妹迎面对上,姐姐沉着冷静,妹妹顾盼神飞,视线相交,分明看到对方的心意,忍不住会心一笑。
“大姐,怎么不带上侍书?”
文雅一滞,含糊的说,“她性子安静,不喜争斗,我留她看家。”
“嘻,大姐,侍书在漱玉阁的时候可是最会闹腾的一个!其实五妹应该早就不介意了……呵,算了,当我没说。走吧,五妹应该等急了。”
两姐妹结伴去了漱玉阁。在文盈的主导下,跟随的丫鬟们一路说笑,动静挺大。不到一会儿,文府上下都知道了大小姐、二小姐去看望五小姐了呢。
虽是隔房的堂姐妹,大小姐和二小姐倒比四小姐、六小姐看着,更像是五小姐的亲姐妹——后来不知怎么传话传成这样。当然,立刻有人提了一句,让人心有戚戚。大小姐、二小姐、五小姐当然亲厚了,她们可都是嫡出啊!
文雅、文盈到了漱玉阁,已经做好面对一个悲伤难过的五妹了,甚至,她们连安慰之词都设想过了。没想到的是,文素卿在干嘛?
她在上课。
跟性情冷淡、说话能噎人的庄碧珠上花艺课。
花艺课课程不多,随意性极大。今儿月月红开了,就说一说月月红;明儿蔷薇爬满了墙,就说一说蔷薇。庄碧珠教课的第一天起,就说了“花的价格有贵贱,但花儿本身的价值,是不分上下的。”
有人偏爱红色的玫瑰、木槿,有人偏爱素色茉莉木樨,个人喜好不同,怎能强求一致?因此,对文素卿的花艺水平提出一个要求,好比一本书要通读一般,所有的花儿怎么种、怎么养,都要略之一二。不管是随处可见的,或是稀世珍品。
“五小姐,这是墨兰。兰乃花中君子,也是公认最难养的花之一。如果五小姐能将这盆墨兰养到开花,这花艺的水准么,有七八分了。剩下的,只看悟性。”
老师学生两个,彷佛不知道外界都在传扬着什么,态度一本正经,那盆跟韭菜没什么区别的墨兰就那么摆放在桌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