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逍遥显然也有些接应不上,上官璇听着他迟疑了一下,道:“连筝……她不会害我!”听上去似是在谴责吕夫人不论青红皂白杀害亲人。
吕夫人张了张嘴,她已经多日没有休息好,此时恍恍惚惚地觉得周围越来越亮,儿子的脸也越来越清晰。
可怜她十月怀胎,一日日看着儿子长大,长成人中龙凤天下闻名,而今竟然都成泡影,儿子做了鬼却还不肯原谅她,都是她作孽太深,令老天爷不容……她越想越是仓皇战栗,哪里还注意得到这魂魄的声音与以往不同。
铁逍遥没有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有些不甘,见她这半天全未起疑,索性问道:“你是如何下的毒?”
这话问得有些冒险,需得许筝的鬼魂也是个“糊涂鬼”,但铁逍遥自试探出这吕夫人对小儿子行凶一事心知肚明,便瞬间联想到了很多事情:许筝平日里活动俱在踏春园,和小叔子等闲不会见面,会遭灭口,怕还是无意间发现了婆婆的秘密,要下毒且神不知鬼不觉地瞒过了连家上下这么多双眼睛,自然也没有人比这吕夫人出手更为方便隐蔽。
果然,吕夫人脸上挂着泪,可怜兮兮望着“儿子”,低声道:“那日她在娘这里调制香露,娘趁她不注意换掉了她治喘症的药瓶。她是喘不上气来憋死的,我没有下毒,那只是一瓶清水,是水……”
“连景宜”冰冷的目光有如实质,她不由越说到后来声音越小,吱唔了几句,想起儿子有了媳妇忘了娘,又有些委屈,擦掉眼泪,向“连景宜”嘟着嘴不满道:“筝儿是娘的外甥女,难道娘想这样?她生不了孩子。还不是我处处护着。娘这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只能怪她自己……命不好!”
铁逍遥冷眼瞧着这妇人形容狼狈地缩在床角一边哭一边说,心中不由得对那位肥羊连大公子万分同情。
虎毒尚不食子,摊上这种母亲。真是人生之大不幸,还不如自己这自幼失怙的人。
眼见时间不早,铁逍遥决定不再同吕夫人耗下去,也顾不得会不会被识破,厉声喝问:“那个让你下毒的男人是谁?竟令你为了他置丈夫儿子于死地!”
吕夫人被鬼魂一语喝破心中隐秘,登时止了哭声,面现恐惧之色。张大了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铁逍遥见她那快要晕过去的样子,索性再加一把火,道:“是谁?连孤雁还是连孤鸾?”
上官璇身子陡震,原来铁逍遥的不安来自于此!他怎么会怀疑到这二人身上?
她随即又想到若是连孤鹏,此人现已逃离连家,不足为虑,可若是这二老中的一人,那可是大大糟糕。
此时不容上官璇多想。吕夫人闻言竟然手足并用,向铁逍遥爬了过去,一边爬一边声泪俱下的哀求:“景宜。景宜,娘求求你,你放过我们吧,不要去找他索命,娘对不起你,娘下辈子给你做牛做马……”
此时东方已经大亮,晨曦透进窗户,上官璇清楚地看到了吕夫人脸上的表情,不由地打了个寒颤,暗忖:“我以前怎么会觉得她美丽犹存。这模样简直像褪去了人皮的鬼怪一般。坏了,看这反应,莫不是被铁大哥说中了?”
铁逍遥也没有想到吕夫人会突然不顾身份地爬了过来,他看到吕夫人近在咫尺的同时,吕夫人也看到了他,然后睁大眼睛。露出困惑迷茫之色,显是发觉“连景宜”身体犹在,是个活人。
铁逍遥也不再同她罗嗦,一掌劈在她颈后,将她打晕。
上官璇闪身进屋,两人脸色都有些难看。上官璇暗暗庆幸铁逍遥突发奇想,二人今晚走了这一趟,急道:“需得赶紧通知义父知道!”
铁逍遥安慰她道:“应该还来得及。”对着地上的吕夫人犹豫了一下,去床上拿起被子将她蒙头一裹,扛在肩上,两人出了门。
“连孤鹏已经逃了,你怎么还会怀疑到那两个人身上?”上官璇万分不解。
为何会突然跳出这样一个念头,铁逍遥自己也说不清楚,他想了一想,方道:“大约是我隐隐还想着方才那一战,若是连家的三人都全力施为,风入衣绝难这么容易便将连景知带走。如今风入衣在外肆机而动,若那人是连孤鹏,他大可继续混水摸鱼,为什么突然杀了连真逃走?我心里觉着不安,便会多想,连孤鹏是上代家主的私生子,一直名不正言不顺,他必然对连家的嫡脉心存芥蒂,这种情况下他若与吕夫人来往密切,怎么能掩得住别人耳目。”这些线索,都是事后才逐渐出现在铁逍遥的脑海之中,说到底,他是一个行动远比想法快的人。
上官璇愁道:“都这样了,她还不肯说实话,两个都是绝顶高手,怎么办?”
铁逍遥沉默半晌,突道:“你看连景知长的像谁?”
此言一出,他脚下一停,登时精神大振,“就是这样,连景宜当连景知是亲弟弟不加防备,连景知却自知身世,故而听由亲生父亲指使,向兄长痛下杀手。也只有这样,才符合情理。”
上官璇深觉铁逍遥这一晚上的奇思妙想如天马行空,却每每正中要害,不由大是佩服,她自己也懒得想了,只滞了一滞,便回答道:“要我说,还是像连孤雁多些,但侄孙长得像叔爷的也不是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