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刘小乐哭得凄惨,赫儒依也忍不住心酸,就算在村里,十九岁的妇人也是青春的、娇羞的,也没有哪家会让十九岁的妇人干粗重的活计,更没有哪家十九岁的妇人造得这么凄惨的!王家人是从村里出来的,是看着刘小乐长大的,怎么忍心待她这样!她纵然再不喜刘小乐,见她变成这样,也是于心不忍的。
甘松回来后,见刘小乐在房里也是诧异,又见赫儒依对她摇摇头,也就没有说话。
待刘小乐终于止住了哭声,赫儒依拉着她在椅子上挨着她坐下,柔声道:“小乐姐,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
刘小乐又落下了几滴泪来,抽噎了几下,才道:“小一,我心里好苦。”
赫儒依见状,也是红了眼眶,拍了拍她的手背,给予她无声的鼓励。
“从小到大,我什么都要与你比一比,你读书多才情好,我就决心比你温婉,自认好多地方也不逊于你。我们都喜欢他,喜欢了那么多年,最后,他选择和我在一起。我以为我赢了你,虽然他一直没有给我名分,但我一直认为,我们至少都有一起长大的情分的,不管他今后娶了谁,我都可以在他身边有着很重要的位置的。呜呜,没想到——”说到这里,刘小乐再次大哭起来,边哭边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小一,你是不认为我是活该了?呜呜,如今我这么惨,呜呜。”
甘松在边上看着,气就不打一处来,刚上前一步要替赫儒依骂一骂刘小乐,赫儒依就摆摆手。让她不要冲动。
“小乐姐,你这说得哪里话,不管怎样,咱们自小长大的情分也是在的,我怎么会那么想你?你过得不好,我也难过呀!”
赫儒依话落,刘小乐哭得更加汹涌了。“小一。你一定要帮帮我啊,你也说了咱们是自小长大的情分,你可得帮帮我。要么我——我还不如死了算啦!”
“小乐姐,那你也要说说发生了什么事儿啊?我才知道要怎么去帮你啊!”
“这么说你是同意了?”刘小乐止住哭声,双眼充满希冀。
“嗯,可是你要说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行。”
刘小乐重重地点了点头。擦干了眼泪,顿了顿。道:“这事就要从在栖凤村的时候说起了。当年你也知道,我家和他家已经开始议亲了,正好他考上了秀才,虽然名次靠后。但也是咱们村里多少年没出现的人物了,我家里都满心以为我要嫁给他做秀才娘子了。不过后来他经过同窗的举荐,入了彭城丁举人家。跟着丁举人学习。我想,他大抵是找到了读书的窍门。竟然学业突飞猛进,就连丁举人都夸赞他会成为大才。这时候我家里急了,我也急了,若他当了举人老爷,我这身份就不够看了。但因为两家有着口头的姻亲,所以就先把我送去了他彭城的家里。一开始过得确实很好,就算中了举子后,他也是对我很好的,直到有一天,家里买来了一个丫头,叫春桃。”
说到这里,刘小乐顿了一下,眼睛有几秒钟的时间一瞬不瞬地看着赫儒依,起先赫儒依还有些莫名其妙,被她盯着看了几秒,忽然间意识到,春桃,不就是当初被自己发卖出去的甘草吗?后来在布料行遇到,做了刘小乐身边的丫鬟。随即她才想到,刘小乐这么盯着她看,她是知道了甘草的来历了?
赫儒依刚要说些什么,刘小乐就仿似没有刚刚的对视了一般,继续说道:“春桃刚进门的时候,也是乖巧得很,对我也很顺从,后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她就变了,变得特别招他和他父母的喜欢,常常是有什么就先想到她。我就挺不高兴的,她一个妇人,凭什么在家里和我争高低?但是王季礼,他也不知是怎么被这狐狸精迷了心窍,竟然在我和她发生冲突的时候,当着全家人的面跟我说,春桃和我是一样的,她凭什么和我一样!她一个贱籍的妇人,凭借着妖媚的手段,凭什么?我进王家门的时候,可还是好好的黄花大闺女!他们王家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说到这里,刘小乐的全身绷得紧紧的,双眼也充满了仇恨的怒火。
“他中举人不多久就要了我,可那时候我已经知道自己是做不了他的正妻了,但是能陪在他身边,我都很高兴。他和他父母都与我说,他是要参加秋闱的,以后要娶个门当户对的正妻,人家大户人家里,正妻不进门,都是不可以有孩子的,所以我也听他们的,一直喝着避孕的汤药。”这时,刘小乐的全身都颤抖起来,那是愤怒的即将爆发的前兆。
“可是,我没想到,有一天,春桃得意洋洋地和我说,她怀了王家的骨肉!她不停地嘲讽我、挖苦我,还让我帮她做这做那,对我呼来喝去,我忍无可忍,就打了她一巴掌!”刘小乐嘴唇哆嗦着,道:“我就知道她是骗我的,我都喝着避孕的汤药,她又有什么资格生下王家的孩子!所以,我气不过,我就用了十成十地力气甩了她一巴掌!但我真的没想到,她会这么有心计,我虽然用劲狠了些,但绝不能一巴掌把她打得向旁边倒了几步远,最后肚子撞在了磨盘上!她这个恶毒的妇人!为了踩扁我,她竟然用孩子做赌注!她就敢这么张狂地在我面前演了这么一场戏!”
刘小乐目眦欲裂,赫儒依很想说些什么,又不知从何开口,只能轻轻地叹了口气。
刘小乐的泪水终于再次滚落下来,不过这次她没有哭出声音,只是泪水无声地掉着,而她,为了忍住这不争气流下的泪水,整张脸都憋得通红。
“他们王家真的很过分!他们在我面前承认,是他们默许春桃怀孕的!他们置我于悬崖边,没一个人肯拉我一把!反倒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我身上!”刘小乐用拳头重重地砸了一下桌子,狠声道:“那天。就是我噩梦的开始!他们把春桃抬了姨娘!身份竟然比我还高!也是从那天开始,全家人都对我没了好脸色,我做什么错什么,还要忍受着春桃的羞辱!最后,家里的脏活、累活儿都给了我,春桃还会在没人的时候找各种理由打骂于我!”说着,刘小乐挽起了袖子。果然在上臂有许多伤痕!
赫儒依不禁有些心有戚戚。若当初赫儒依没有上吊自尽,那么这时候或许也成了王家的女人,和刘小乐的遭遇。如出一辙。
“小一,他们王家还有春桃如此对我,你一定要帮帮我!”刘小乐激动地拉着赫儒依的手,几乎把赫儒依的手背抓破。
“你想我怎么帮你?”赫儒依有些为难。自古清官难断家务事,若说两人有情。她尚可以从中说和,可见刘小乐的样子,显然恨王家人不轻,连王季礼也用“他”字代替。甚至会直呼其名。向来劝合不劝离,若是现代,说上一句“实在不行就离了吧!”可这是古代。让人和离,不就是要了她的命吗?!
“我想——”
刘小乐刚开口。外面就响起了敲门声。
“哪位?”甘松问道。
“我是孔小姐身边的,她刚刚陪太妃听完经,邀您过去一聚。”甘松打开门后,门外的小丫头低着头福礼道。
“我这边还有客人——”
“小一,你快去吧,我也不想让别人知道我来找你了。”刘小乐拉着赫儒依的袖子,轻声道。
“可是,你——”
“我出来时间也不短了,不然春桃又该闹腾了,到时候受苦的还是我。等我有机会再去找你,成吗?”刘小乐的眼中充满了恳求。
赫儒依轻轻点了点头,刘小乐的嘴边这才扬起了一丝笑容,然后才告辞离开。
走到门口的时候,刘小乐顿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赫儒依,这才疾步走了。
“唉!”赫儒依叹了口气,谁能想到,如今的刘小乐成了这个样子?赫儒依感慨之余,才想起门外的小丫头,于是对甘松道:“我们去找铃兰吧。”
小丫头引着二人向外走去,却是越走越偏,已经出了厢房的地界。
“铃兰这个时间不在房里吗?”赫儒依有些奇怪,这个时间天早已经黑透了,孔铃兰听完经不回厢房,往外走什么?
“小姐在后面的亭子里置了几样点心,她张罗了好几天了,没想到太妃会留她到这么晚,明儿又要回去了,这才这么晚了还让您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