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檀道:“微臣知道!”
宁静琬听着李檀的轻描淡写,不以为意,声音却带着微微的痛惜,“李大人可曾亲眼见到过江南饱受水患之苦的百姓?”
李檀如实答道:“不敢欺瞒王妃,微臣蒙皇上圣恩,忝为大理寺少卿,虽入朝以后未曾下过江南,但是微臣祖籍江南,江南入夏之后,洪水则是泛滥成灾,微臣的族人亦饱受水患之苦,微臣感同身受!”
宁静琬不动声色道:“本宫只是有些不明白,据本宫所知,在景王爷去年去江南赈灾之前,朝廷每年都会下拨巨额的修堤赈灾的银两,可怪就怪在,为何丝毫不见遏制江南水患,洪水泛滥,民生凋敝,反而愈演愈烈?”
李檀摸不透景王妃的用意,只得附和道:“请王妃明察,微臣在大理寺只负责查办要案,修堤赈灾一事不在微臣管辖范围之内,微臣实在不知如何答复王妃,请王妃恕罪!”
听着李檀无懈可击的推托之词,宁静琬并不意外,淡淡笑道:“李大人此言差矣,江南水患,年年修堤,却年年决堤,周而复始,只要到了洪水泛滥的夏季,就是江南两岸百姓的噩梦,包括李大人的亲族之人也深受其害,终日食不果腹,艰难度日,朝不保夕,让人不得不怀疑,朝廷巨额的银两是否真的有用于修筑堤坝,是否真的用到了灾民身上?”
李檀沉默不语,在没有摸透景王妃意图之前,他不会轻易表态!
宁静琬停顿了片刻,又道:“虽然修筑堤坝赈济灾民一事不在大人管辖范围之内,不过若是有人借赈灾修堤的名义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假公济私,导致江南堤坝年年失修,江南百姓年年饱受水患之苦,无数百姓家破人亡,这件事…是否在李大人管辖范围之内?”
李檀脸色一变,沉吟片刻,小心翼翼地措辞,“贪污国库,中饱私囊,当然是触犯了国法,若有确切罪证,微臣自是责无旁贷!”
宁静琬当然知道李檀对自己的戒备,他既不是景王爷一派的,也不是慕氏一派的,一个纯粹为国法而生的人,断然不会这般容易接受自己的建议!
凤君寒所言果然不虚,李檀心思缜密,行事滴水不漏,让人抓不住把柄,难怪虽是三品官员,可是在朝中有着极高的威望,和他的谨慎和正直是分不开的!
宁静琬看着面前随着茶水一起一伏的茶叶,慢慢在开水中晕开,脸上荡漾出一抹闲适的微笑,“如果本宫没有理解错的话,李大人的意思是说只要有确切罪证,就可以将贪弊之人绳之以法?”
李檀肯定地点点头,“是,只要有铁证,按照凤临律法,自是不会让贪弊之人逍遥法外!”
宁静琬微微一笑,穷追不舍:“若是没有证据呢?”
李檀当即道:“如果没有证据,则没有法办的理由!”
宁静琬并不坚持,目光悠远地看着面前的瓷杯,含义不明道:“李大人果然是朝中栋梁,襟怀坦荡,正大光明,本宫甚为钦佩!”
凤君寒说的对,李檀果然是耿直的性子,眼底揉不得沙子,但是此番光明磊落的办法也只针对君子有用,对于朝中巨贪,你光明磊落,坦坦荡荡,根本就不可能拿到他们贪赃枉法的证据,那些诡计多端老歼巨猾的人,像李檀这样一根筋的做法,人家只会在背后偷笑,就算出了事,最多给你抓几个替死鬼,所以明知道对方贪腐,却无计可施!
李檀看着面前年纪轻轻却深不可测的景王妃,揣摩着她的心思,斟酌道:“王妃过誉,微臣惶恐不安!”
宁静琬知道,一时难以说服李檀这样光明磊落的人去用钓鱼的办法获得罪证,也只能曲线救国,淡淡一笑,晕开了室内微微有些沉闷的气氛,声音轻柔,“听闻李大人自幼饱读诗书,对史书研习尤其深刻,本宫很想知道,李大人对岳飞与戚继光这两位历史人物有何评价?”
李檀确实不知道景王妃到底目的何在,又不能不应,只得硬着头皮道:“岳飞训练”岳家军“,名扬四海,威震金人,保卫大好河山,戚继光横扫倭寇,威名远扬,功在社稷,他们都是保家卫国的有功之臣,为后世敬仰,微臣心中也敬佩万分!”
宁静琬用茶盖轻轻滑过杯盏,发出清越的声音,淡淡一笑,“如果本宫没有猜错的话,李大人似乎更了解岳飞,对戚继光此人的了解不如对岳飞深刻,李大人可知道,戚继光除了横扫倭寇之外,后来驻守明朝京北蓟镇十六载,拱卫大明都城,打得蒙古朵颜部发誓永不入侵?”
李檀微微一怔,想不到年轻的景王妃的博闻程度比他还广,自嘲一笑,“微臣才疏学浅,让景王妃见笑了,微臣只知道戚继光剿灭倭寇有功,却不知戚继光后来还有此丰功伟绩!”
宁静琬淡淡笑道,“李大人不必自谦,大千世界,万象皆在,人不可能什么都知道,人的认识总是有限的,本宫也只是机缘巧合,偶闻而已,今日机会难得,本宫想请教李大人,岳飞与戚继光,都是保家卫国的大英雄,一个在鼎盛时被佞臣秦桧冤枉陷害致死,另外一个却立下一个又一个为后世敬仰的奇功,他们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儿,结局却为何这样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