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
雾岛深处。
一个悦耳的女声响起:
“此事既然已经生,便决计无法阻拦。”
“这也是你们的机缘,你们如果有胆子去拿,便去试试。不过须知,那人的曲境本源不是那么容易拿的,更何况还有那头只知道杀戮的怪物。”
“曲境里也有不少人类。总之,好自为之吧。”
话音刚落。
兽吼声、鸣叫声、稀奇古怪的音乐声齐齐响起。
仿佛在响应她的声音一般。
无数荒兽从迷雾中冲出,进入到一扇同样名为【九死一生】的大门中。
其中就包括了一只拥有青色羽毛的巨大怪鸟。
门外,只留下一团氤氲的雾气若隐若现。
“有史以来第一个自杀的荒……”
“真是傻啊。”
只是她的声音里,却是充满了寂寥。
……
曲境,茶馆里。
韩乐坐了半天,只是休息,不敢喝茶。
天知道这茶水里有没有毒。
他杀了一夜,此时早已经有点乏了。
那说书先生聊的东西,除了最开始一段似乎和自己有关系之外,其余的东西实在是乏善可陈,和普通的志怪小说没啥区别。
他听得昏昏欲睡。
差点没一个趔趄把脑门磕桌子上!
外面的气温越来越高,行人也少了很多。
这么一座城,却给韩乐一种诡异到极点的感觉。
他准备去其他地方看看。
恰好在这个时候,那叶先生也说完了最后一段,准备收场。
韩乐心中一动,想要和他谈谈。
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他背后忽然一疼!
一块小石头砸在了他的背上!
韩乐转身,一个小毛孩匆匆跑开了。
只是他看的分明,那小孩明明站在阳光下,却没有任何影子!
“光天化日之下还有鬼物横行?”
“难道这是一个假的太阳?”
韩乐精神一震,陡然跟了出去,就连身后小二连喊的“客官你的茶钱还没付吶”都没听到。
一路追随。
那小孩的动作飘忽的很,以韩乐的身手,竟然也没办法赶上。
他在巷子里左拐右拐,最终一把抓住了那个小孩!
只是他这一抓,却是抓了空。
果然是鬼物么?
他刚想拔剑,谁知道那小孩忽然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书生!
“是你?”
韩乐愕然无比。
书生微微一笑:“你看看四周围有什么变化没?”
韩乐微微一愣,这个时候他才注意到,自己身后不远处和自己所在的地方,明显是两种不同的建筑风格。
“这是怎么回事?”
韩乐满腹疑惑。
“那是江左城……这里,是苏州城。”
“只是现在,变成了一座城。”
“我没办法跟你解释太多,只是现在,我必须告诉你这些事情。”
书生从容地说:“我快要死了,在我死之前,你必须要明白现在究竟是一个怎样的格局。”
韩乐深吸一口气,认真地说:
“你说,我听。”
书生露出一口白牙,笑的很真诚:
“好。”
……
十分钟后。
小巷里,书生的影子越来越淡,他的声音也越来越虚弱:
“大致上就是这样了。”
“我总不能看着有人在我的地盘里死去,而且我本来就快死了,所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你们不能死,尤其是,你们不能让那个怪物拿走我的东西。”
“具体该怎么做,我已经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接下来,只能祝你好运了……”
韩乐怔怔地站在那里。
书生只是笑着,没有说其他东西。
事实上,直到这一刻,韩乐仍然在怀疑他是否别有预谋。
但是他的笑容无可挑剔。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或者,荒?
他为了救人,为了不让箜篌再继续杀人,竟然将自己的曲境本源拱手送上。
以此和箜篌曲境形成暂时的平衡,为韩乐等人争夺到了一线生机。
“答应我,韩乐,一定要活下去。”书生认真地说:“我能感觉到,江左城里的那头怪物虽然和我是同类,但她根本没有自己的心智。”
“她是一只纯粹的野兽,她只想杀光天底下所有的生灵。”
“答应我,除掉她!”
韩乐徐徐点头。
书生的影子越飘渺了。
韩乐忽然心有感应:“你要走了?”
书生点头:“差不多了。”
韩乐的鼻子略微有些泛酸,眼里依然有些不可思议: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书生的笑颜渐渐淡去:
“那天你问我知道姑苏吗?我便从心底里认定你了。因为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跟我提到它了……”
“我怎么会不知道姑苏?我生于斯长于斯,哪怕染病变成荒之后也是日夜梦回姑苏。”
“苏州城的一草一木一桥一水,李家院里的一花一树一梁一柱,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对了,韩乐,我虽然还是没能想起我的名字,但我想起来了很多事情。”
“我姓李,很久很久之前,他们都唤我李郎。”
“是郎,不是廊,你可要记住了……”
声音袅袅,渐渐消失。
这一次,韩乐真的感觉到,他是消失了。
曲境还在,曲境本源还在,可是那个笑的像个小太阳似的温润书生,再也不见了。
他默默走出小巷子,隔着一条漆黑色的线,遥望对面的江左城。
下一刻,他又回头看了看身后桥水船家的苏州城。
不远处,两个人影飞奔而至。
正是韩二和余酒行。
他们看到韩乐,脸上都露出了惊喜之色。
“我姐怎么样了?”余酒行着急道。
韩乐默默摇了摇头:“暂时应该没有危险。”
“那你干嘛一副死了老婆的样子?!”
小白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韩乐一拳打了过去。
虽不重,但也不轻。
小白毛被揍的多了,竟然也生出了免疫力,知道自己嘴碎说错了话,赶忙问道:
“你有没有看到一个穿着很奇怪的人?那人把我们送进曲境来,自己却消失了,好奇怪的说。”
韩乐没有理他,只是沿着一座小拱桥徐徐走上去。
桥下有乌篷船。
岸上有人浣衣。
对岸的戏台还荒凉着,只带夜幕降临,灯火便会点上。
这曲境之中,姑苏依旧在。
只是,这世间,从此再无李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