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张岳右手边的是孙大伟。他胖乎乎的脖子上也挂着一根金链子,只不过比费四那根细多了,一双小眼倒是目光炯炯,眉开眼笑,挺富态,挺喜气。
坐在费四左手边上的是沈公子。沈公子和赵红兵同一个型,穿着件白色羊毛衫,腰杆笔直,目光炯炯。以纯粹的五官来说,沈公子不能算是个帅哥,但是把五官综合在一起,再加上他那副天下老子最大的骄傲表情,沈公子足可吸引80%的青年女性。当然了,前提是他不能张嘴说话,他一张嘴,女人全跑了,一半是被他吓跑,一半是被他气跑。或许也能剩下一两个,那是聋子。
坐在孙大伟右手边的是李四,蒙眬着睡眼,总是没睡醒的样子,病恹恹的,拍照时居然还打了半个哈欠。其实李四从不吸毒,但社会上的人总是以为他在吸毒,因为他平时眯缝着眼睛还有点儿驼背,瘦小枯干。那时他才二十七八岁,回看起来倒像是三十七八岁。在相片中,最不起眼的就是他了。像很多武侠小说一样,武功最高的,下手最狠的,往往都是些看起来不起眼的角色。
站在赵红兵等七人身后的,是王宇、王亮、范进、富贵、蒋门神、马三等该团伙的核心兄弟。他们在社会上都有一定的名气,在团伙中,地位仅次于赵红兵等兄弟几人。在相片中,他们能露出个半身。
站在这些核心兄弟身后的,是20几个外围的兄弟。他们多数都是王宇、范进等人的小弟,在相片中,他们只能露出个脑袋。
究竟是以这张照片宣告了以赵红兵、张岳、李四、费四为的团伙正式成立,还是这张照片仅仅记载了赵红兵团伙展过程中的一个瞬间,二狗也没法界定。赵红兵从不得瑟,由于其出身高干家庭,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感觉。对于他来说,有钱没钱日子他都一样过,有名还是没名他该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沈公子一向都很得瑟,很摇摆,一直是全市最招风的年轻人之一,但他始终是很适度的得瑟,从不出格。
真正得瑟出了格的并不是赵红兵的兄弟几人,而是赵红兵等人的那几个核心兄弟。其中,最得瑟的就是范进。
有些人,是天生赚大钱干大事的料,有了一百万他能赚一千万,有了一千万他能赚一亿,比如沈公子和赵红兵。
而有些人,天生就是贫贱的骨子,有了一百万,他无福消受,开始得瑟,直至把这一百万弄光,最后赔钱甚至赔命,比如范进。
范进像是一个装水的袋子,水装多了,袋子就会破裂,炸了。钱和名气对于他来说,还是越少越好,多了以后对他来说绝对不是个好事。
与其相比,赵红兵则像是大海,即使不是大海,也是洞庭湖、太湖这样的大湖,水越积越多。钱和名气对于他来说,多多益善。
范进在跟着费四开赌场赚了十几万块钱以后,就开始得瑟了,那劲头二狗记忆犹新。
当然了,这也不能完全怪范进,毕竟他憋屈太久了。高考八年不中,受尽了人们的白眼与冷遇。后来去混社会,又只是个看场子的打手,没什么靠山,混得着实不怎么样。现在范进腰板直了,他身后不但站着费四,还站着赵红兵,口袋里又有了几个钱,他怎能不长舒胸中的一口恶气。
1993年那年快到春节的时候,范进的高中同学和历届补习班的同学,在外地或读书或工作的大都回到了当地过春节。范进每天在赵红兵的饭店里宴请他以前的这些同学。
在临近春节的几天,范进基本每天都是大醉。他宴请同学的目的有二:第一,让他的同学都知道他现在有钱了;第二,让他的同学都知道知道,他现在在跟谁混。
二狗曾在赵红兵的饭店里,听到过范进在酒后和同学一起上厕所回包房时说的那些醉话。“我知道你们都瞧不起我,我没考上大学,没出息。”范进搂着同学的肩膀晃晃当当地说。“没人瞧不起你,你现在不也混得挺好嘛。”范进的同学碍于情面,还恭维了范进几句。“那倒是。你一个月工资多少钱啊?你拼死拼活能赚几个钱啊?”范进的话开始不上路了,开始显摆自己了。“八百多块钱吧,呵呵。”范进的同学挺实在,扶着范进。在1993年,八百多块钱的工资已经相当不低了。
“操,就这点儿钱你干着有啥意思?好汉不挣有数的钱!你看看我,每天啥也不干,往那一坐,一个月,至少两万块钱。”范进吹嘘上了,一副瞧不起同学的架势。
“我哪有你那本事?”范进的同学虽然实在,但是听见范进这么说话,也有点儿不高兴了。
“你知道咱们今天晚上这一顿饭得多少钱吗?你那一个月的工资够吗……”酒醉的范进说话越来越不好听。
范进的同学没搭话。但看得出,很不耐烦。
这时,赵红兵和沈公子从另一个包房走了出来,迎面碰上了范进和他的同学。“来,来,帮你引荐一下,你知道这是谁吗?”范进一副得意的表情对他的同学说。“呵呵,我不认识。请问这是……”范进的同学怎么可能认识这些江湖中人。“你好,我是……”赵红兵笑着伸出了手,刚要与范进的同学握手,就被范进打断了。“这就是红兵大哥,我大哥。你知道不?红兵大哥!”范进很是激动,唾沫横飞,还伸手揽过了赵红兵的脖子。“红兵大哥,久仰了。”范进的同学虽然不认识赵红兵,但是肯定听过赵红兵的名字,不卑不亢地和赵红兵握了握手。“呵呵,好好照顾一下范进。我看他今天又喝多了。”赵红兵微笑着对范进的同学说。“红兵大哥吩咐了,那兄弟只能照办了。”范进的同学说。看得出,他有点儿无奈。“兄弟你客气了,我有事先走了。”赵红兵说着抬起范进搂着他脖子的胳膊,想走。“红兵大哥,你不许走。你进去,和我的同学喝一杯……”醉得一塌糊涂的范进,死死地搂着赵红兵的脖子。“我有事儿呢……”赵红兵这人就这样,即使他很烦一个人,肯定也得在面子上过得去,不大会跟熟人翻脸。“不许走……”范进搂着赵红兵就往他的包房里走。赵红兵很无奈。“范进,我们有事呢!你把红兵放开,你不放开我踢你了啊!”沈公子吓唬范进。沈公子可不像赵红兵,给谁都留个面子。范进看看沈公子,没敢说话。他挨过沈公子的胖揍,他可知道,沈公子虽然不混社会,但是下手可比谁都狠,说打可真打。
“放开,回去喝你的酒。”沈公子推开范进,把赵红兵拽走了。
范进悻悻地和他的同学走进了包房。
在范进的这番闹剧过后,二狗曾亲耳听到过赵红兵和沈公子的对话。
“这小子,现在有点儿忒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沈公子对赵红兵说。
“做人哪!大盈若冲,其用无穷。”赵红兵感叹了一句。
“这话是什么意思?”沈公子问。
“冲就是空虚的样子。整句话的意思就是,里面再充盈,也应该表现出空虚的样子,这样,才能其用无穷。《道德经》上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