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头打转回来。扶英正要退走,五源道:“去叫老幺来陪三位喝一盏。”
“他说有要事,已出去多时了。”
五源道:“什么事比今日的事还重要?几十年没做过这勾当,简直一点规矩都没有了。”原来果艮风自觉无颜再见巫氏三人,借故开溜。
巫夫人听到“勾当”二字,心中又惊,不知这刑法是何样程序,看这样子,又是酒,又是果,还有歌舞,不知下面还有些什么,越是反常,越让人不寒而栗,反不如一刀要了命来得痛快。
五源对巫贞道:“你三位是楚国人,巫子又读过书,故将这几支曲儿来一听。
“这几支曲儿,是虎安宫夫人进草原时带来的乐师所作,只在虎安宫演了一次,夫人见除了自己,别人均不喜好,就说:本来仍是取自竹枝调,那乐师稍稍作了些改动,便不讨好了,入乡随俗,以后不再演了吧。
”正好我当时公干到虎安宫,也在场观看,邑君说:正好天坑牢营乐师前不久死了,这个乐师就随果寨主去。到了我这里不久,尚未练熟,乐师就疯了,不知去向,因此很久没有演过。
“前几月突然想起乐师留有几支曲儿,便又叫重新开练。巫子见多识广,见笑见笑。”
三罪人听这曲儿,似懂非懂。巫贞看茶几案上那部竹简,心想:“曲儿听不太明白,不如看看什么书”,道:“可否看看这书。”
“有何不可!”果五源拿起竹简,递与巫贞,巫贞展开一看,全不认识,看了一会儿,轻笑了一声。
五源道:“巫子识得这些字?”
“不识得,但猜出可能是什么书。”
五源惊道:“是什么书?”
“我猜是《山经》。”五源大惊,挥手示意曲儿暂停。
五源起身作揖道:“林云观杜夫子看了多日才明白,你一眼便知是《山经》,真乃神人。可惜杜夫子不能来一见。”
巫贞也起身道:“过誉了。我并不认识这书上的字符,但曾见过一册《山经》,一看书中的字数、排列、重用字的情形,便打了个锭子,但不知是何种文字。巧合而已。还是听曲儿吧。”
音乐又起。巫贞道:“那乐师是何地人,听这曲儿,似融和了楚乐。”
五源道:“我不懂乐,但听说以前巴国与楚国相好,互有通婚,楚共王还有一位宠妃是巴国女子,称为巴姬。
”虎安宫夫人的上祖母是楚国贵族女子,乐师的先人随嫁来到枳都。后来,乐师随虎安宫夫人陪嫁来了虎安山草原。”
巫贞听了此说,暗暗点头,心想是有他说的巴楚通婚的事,但对此没有多少兴趣,道:“不妨把本地的曲儿唱来一听。”
五源对歌女道:“你就唱本地本方的。”那女儿开口,乐师附和,只听唱道:
门前春水(竹枝)白草花(女儿),
岸上无人(竹枝)小船斜(女儿)。
商女经过(竹枝)江欲暮(女儿),
散抛残食(竹枝)饲神鸦(女儿)……
这歌儿,名为竹枝调,是民歌大族巴人的流行歌曲,正是宋玉所谓“国中属而和者数千人”的“下里巴人”喜欢唱的,以笛、鼓伴奏,同时起舞,声调宛转动人。
后来,唐朝著名诗人、文学家刘禹锡任夔州刺史时,也十分喜欢,依调填词,其中一“杨柳青青江水平,闻郎江上踏歌声,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还有晴”,更是无人不知,流传上千年。
还有人考证,宋代郭茂倩编著的《乐府诗集》中载的民歌“巴东三峡巫峡长,猿鸣三声泪沾裳”,是一竹枝歌词,演唱时加上衬词,实为“巴东三峡(竹枝儿)巫峡长(竹枝儿),猿鸣三声(竹枝儿),泪沾裳(竹枝儿)。”
听了这曲,喝了口茶,巫贞对五源道:“我还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
“请讲。”
“我见此处牌匾之下,多有两行小字,且多是五个字,这不多见。”
果五源道:“本来还有七个字的。以前还有几处字,因本地人不爱这个,修缮时失落了。”
巫贞道:“七言歌儿,越国民间有传唱,当年感伍子胥事,越国乐师扈氏曾作过一七言歌儿,广为流传。”
五源道:“天坑中各处扁额名称,上面的歌儿,皆是澹子酒后所书,我先祖令刻上。澹子正是越国人氏。”
巫贞惊道:“哪个澹子,难道会是老子的弟子澹子曾到过此处?”
“正是。澹子不仅到过此处,还下了天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