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丹涪水抢丹之事,生在几天之前。
驻枳都的巴国六公子巴平安借楚将养明之力剪除了二公子西安,离世子之位又近了一步,于是卿大夫鄂仁、郑桓为他出主意:须到江州多方活动。为此,多方搜刮宝物。
就像人一样,丹涪水三大部族各有各的历代传承下来的性格,不会因某一代小君长而彻底改变,虎安山瞫氏像一个土恶霸,酉水共氏更像一个土司,而郁水巴氏则是名富其实的贵族。因此,他们关心时事的重点和高度各有不同。
郁侯巴澎,通于世故,深知宫庭争斗的残酷性和重要性,暗想:“世子巴南安已经到了鬼门关的门口,二公子巴西安已然进了鬼门关,世子之位最有力的争夺者便是六公子平安和四公子东安、八公子远安。而东安久镇巴蜀边界,与自己交往甚少,八公子目今还实力不够。只有镇守枳都的六公子平安,原本就驻石城军营,有多年交情,若是他将来继承大位,一则人熟好办事,二则他对丹涪水、郁水一带熟悉且有感情,定然会比巴东安重视郁水战场。”
为此,郁侯意达巴平安:愿为他入主世**竭尽全力。
巴平安自然大喜。
郁侯精心备了一舟货物,主要有丹砂、山珍、宝玩等物,价值不菲,派人送到枳都。不想,这个消息被水巴山锅圈岩的盗儿探知。
盗头儿得知消息,虽然眼渴那一舟无价之货,仍不敢断然下手,踌躇不决。
绰号黄蟮的盗儿道:“他那一舟货物,都是收刮盐工丹工的血汗,取之有何不可!况且又是一桩大买卖,干上一票,可歇息好几年。”
你道这黄蟮是谁?此人正是在白馬坝天尺茶庄绑架巫妮(即虎安宫中侍女如烟)的那人,当时见事情败露,逃之夭夭,虎安宫下令追杀,他路可走,无奈何进水巴山当了盗儿。
此人虽是末流人物,却也有他的好处,像多数巴人一样,讲义气,为兄弟伙两肋可以插刀。因此,他上了水巴山不数月,参与几次抢掠,便深得同伙尊重,对盗头子巴肝巴心。
听了黄蟮之言,盗头儿率盗埋伏在丹涪水大溪河口处,佯装几只打鱼舟。
当郁侯部货舟过路,盗儿说有好鱼,货舟上武士嘴馋,请“打渔子”靠拢过去看。盗儿因此顺利劫了货舟。舟上的武士抵抗,被盗杀死六人,余众跳江得脱。盗儿随后将货舟急忙靠到江边,抢了财物,进入林中,沿小路扬长而去。
祸事报回郁城,郁侯大怒,令次子巴篷、部将巴凯点兵出,踏平水巴山。
郁侯之弟巴贵,现在在负责丹矿,劝道:“这回是六公子的货物被抢,我们何必赔了货物又折兵。”
于是,郁侯的急信送到枳都,巴平安得信大怒,召集人商议,将军巴秀认为事情生在瞫氏境内,宜令虎安伯出兵清剿。
令到虎安宫,瞫伯召众计议,先道:“这件事已有传闻,想不到果真是六公子的货物。六公子令去清剿,不得不去。传令三河口舟师朴延沧去。”
中卿相善道:“杀鸡焉用砍刀,派舟师伍百长荼天尺就行了。再有,传说那盗头儿武功十分高强,因此才将郁侯的武士杀了好几个,延沧虽勇,岁月不饶人,荼天尺去,正好是盗儿死对头。”相善虽然不是太喜欢荼天尺,但曾听侄儿相胤夸过他,对他的武功从不怀疑。
行人若春沛道:“那盗头儿我见过,武功确是一流,这般人才,不为国家所用,实为可惜。我愿去招降此人,若其执迷不悟,再用兵不迟。”
虎安山山师主将牟诚也道:“春沛之言甚是。”
相善道:“你二人之言差矣。他抢了六公子的货,杀了郁侯的人,我们却去把他招来重用,且不说六公子有想法,就是没有多的想法,也是大为不妥。”
瞫伯道:“相大夫之言为妥。”
令至盘瓠湖三河口,山师主将朴延朴沧召集众头领,令荼天尺去剿山贼。
一员小将出班道:“将军,末将请求去剿盗!”
众人一看,乃是虎安山中卿相善次子相真,之前在山师营其兄相美手下为小头目,相胤死后,他请求到舟师营,于两月前到三河口随了朴延沧。
“我刚领将令,你就来端甑子,啥子意思?你有何能,敢跟我抢!”舟师伍百长荼天尺因为对相善不感冒,恨乌及屋,对相真也有几分成见,怒道。
朴延沧知相善有心栽培相真,于是笑道:“天尺息怒。相真并不是要抢你的功劳,他是想随你一起去。剑要快,勤打磨,有志气。好!”
朴延沧处事稳重,派了荼天尺出,仍不敢大意,在军营中等待消息,随时准备增援,因此虽然自己的女人过生日,也未回虎安山。
来不及多等,荼天尺选五十勇士正在上舟出,只见一个武士卷沙扬尘跑来:“将军,小人愿一同去剿盗!”声如响雷。
天尺正准备上舟,回头见来人虎背熊腰,暗中称奇,却不认识,道:“你是那一支的?”
“我正是将军手下,但没有选中我去。”
天尺喜道:“好!叫什么名字?”
“我叫母青山。”
原来,母青山在林云观与度群芳三人分手后,到了三河口舟师营,按度群芳的主意,先求朴延沧的心腹存慧(万风寨人氏),为他编了个出身,当了舟师武士,不久听说荼天尺是个英雄,又去求存慧,将自己安排到荼天尺的队伍里。
母青山听说去水巴山剿盗,想到:“梦幻谷出口多有盗儿,宝珠出了梦幻谷,或是被盗抢走,而盗儿之间或有联络,我正好去水巴山会会盗儿,或许有宝珠下落”。他到了舟师营,担心暴露意图,没敢过分表现武功,这次未被天尺的随从荼七选中,因此自荐。
荼天尺在丹涪水麻湾洞处下了战舟,从山路进了水巴山,直接到句氏部族,共同行动。
且说这处句氏,是商末句吴族,即吴太伯奔荆蛮,周初弓鱼国的一支,不知何因有一支系放弃了江边以鱼为业的生活,辗转来到了丹涪水水巴山安居,后属于虎安山瞫氏。
寨主句思祖、其子句骜等人数里外迎接。宰羊杀鸡,猎兔捉羊,早已预备,不在话下。
当天下午,大摆酒席。
天色不早,不及议事,直到开宴,各依位次坐定。
喝酒之前,先议正事,苟思祖对荼天尺道:“早盼邑君派兵来剿,小将军此来,老夫万分感激。这伙盗儿,是我心腹大患,数年未曾剿灭。将军来之前,我已令人再次去侦看了锅圈地型,将军你在明处,我部一部分武士暗中包抄,以求斩草除根。”
“寨主主意极好。不过,盗儿人数不多,不必要行计策,我一举可擒!”荼天尺自恋武功,也上过大战场,没有把盗儿放在眼里,还没把句思祖这老头子放在眼里,更想在句氏人面前装个大,不假思索道。
句思祖略一迟疑,笑道:“将军神威,盗儿闻风而丧胆,就按你说的办。”
免不得相互敬酒,你来我往,酒已四五分,天尺道:“军务在身,不敢多饮。”
句思祖道:“好!待捉了盗头儿,不醉不休!”
正要散场,只听一声清脆的女声笑道:“各位请慢!我来敬众位壮士酒!”
话到之时,一个少女及两侍女从一个偏门中出来。
荼天尺抬头一看,正是朝思暮想的水巴山精灵、美人句菊花,腰系围裙,满面春色,显然才从厨房重地出来。荼天尺心脏砰砰乱跳。
菊花大大方方走过来,对荼天尺讥笑道:“久闻将军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再见,喝个海钵!但愿有长进。”
天尺起身笑道:“你又取笑我了……”
未等天尺说完,她身后一位少女已上前将两人的酒倒满,菊花端起酒钵:“今日喝武酒,不喝文酒,我先干为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