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没有幸福的人,因为我根本就不知道幸福到底是什么?
浅神藤乃在十二岁之前都是这么认为的。
这在外人看来是一件非常荒谬的事。
浅神家可是长野一代的名门,能够拥有这个姓氏本身就是一种幸福,出生在这样的家里意味着她的起点天生就比普通人高很多。这难道不是在无病呻吟吗?
现实恰恰相反。
无病呻吟是矫情,有病呻吟就是理所应当。
藤乃有病,“无痛症”。无法感觉到痛苦,不知疼痛为何物。而缺乏了这种对比,也就不知道与之相对的幸福、愉悦。
从小时候一次无意中被刀割破了手,却毫无感觉开始,她便成了这样的异类。
她不知道周围的人为什么害怕,明明没什么好怕的。
她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笑,明明一点都不开心。
不哭不笑、不喜不悲。
少了这两种人生之中最鲜明,最重要的感情,其他的情绪也随之变得很淡。
人偶娃娃。
冷美人。
她不止一次听到别人这么说她,却一点感觉都没有。
准确的说,她对自身的存在一直没什么实感。
睡眠是完成任务,起床是完成任务,上学是完成任务,写作业也是完成任务,乃至活着本身都是一种完成任务,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我什么时候死掉都不奇怪吧,说不定到时候就可以解脱了。
藤乃这么想着,不止一次。
对生没有实感,自然对死也就没有畏惧。
即使是身为名门的家里濒临破产,被分家逼上门来,要求她的母亲改嫁,她自己改姓也是毫无感觉。
不就是完成任务吗?在长野是完成任务,在观布子市也是完成任务,有什么区别吗?
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是有些心有余悸。
如果就这么死掉了,就一辈子都遇不到那个人,永远都不会明白什么是幸福。
是的,在命运即将走向通往深渊的绝路,在脆弱的感性被时间消磨殆尽的前一刻,她遇到了一个人,一个改变了她的人生,改变了她的命运的男人——间桐慎二,当时还是个不满十岁的孩子。
这个神奇的孩子和她在一次酒会上相遇。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却看破了自己努力掩藏的真实——父亲不允许她在外人面前暴露的“无痛症”。
明明以前毫无交集,却让自己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疼痛。
是他,帮助自己取回了痛觉。
是他,让自己感受到了喜悦。
是他,替自己取回了所有的感觉。
他是第二个承认自己是人类的人,第一个是母亲,也是家里唯一不会叫自己怪物的人。
他说,既然对那个家没有感觉,不如跟我走。
他说,你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存在。
他说,我希望得到你的力量。
他说,成为我的家人吧。
这是自己第一次被需要。
这是自己第一次明白“家人”与其他人之间分量上的差异。
没有什么好犹豫的,更没有什么好留恋的。既然他能够给自己痛苦/愉悦,既然他需要自己,自己就该去到她的身边。
奇葩的理由,却是最纯粹的想法。
轻率的决定,却是最真切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