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端午后,天气便一天天热了起来,县学的生员们开始到了一年中最难熬的时刻,和乡下的凉爽相比,县城的一间间屋子就像蒸笼一样,闷热难当,而且蚊子又多,让人难以忍受。
夜里,喜鹊和菊嫂点燃了绳艾,不多时,一股青烟开始弥漫到房间的每个角落,绳艾便是宋朝的驱蚊之物,用蒿草和艾草编织成草绳湿润后点燃,燃起的青烟便会驱赶蚊虫,效果还不错.
这是一般寻常人家用的驱蚊之物,两文钱一根,一根可以管一夜,不过麻烦的是,不能一直点燃,隔段时间就得挥赶一次.
而富贵人家则是用熏炉,点燃混合有艾草粉的香料,既芬芳房间,又能驱蚊,除了熏香,富贵人家还装了锦窗,床上有绡帐,蚊帐在宋朝已经普及,只要家境不是太贫寒,几乎家家都有几顶蚊帐。
“小官人,我们那边已经没有蚊子了,我来给你驱驱蚊吧!”喜鹊探头进来,笑嘻嘻道。
李延庆正坐在床上苦研《毛诗义》,四周一顶十轴大帐将整个床罩住,就像一顶帐篷,帐内灯火通明,帐上爬满了蚊虫。
“好啊!听着它们叫就心烦。”
虽然蚊子已经咬不到人,但满屋嗡嗡声也着实影响学习。
喜鹊跑进来,手中拿着一根燃着青烟的艾绳围着蚊帐挥舞,很快房间里充满了艾草为气味,蚊虫也渐渐消失了。
“小官人,好像没有蚊子了。”
“嗯!除了一只特大的蚊子在飞来飞去外,别的都没有了。”
喜鹊白了他一眼,“没良心的,人家好心帮你驱蚊,还说人家是大蚊子,不理你了!”
喜鹊转身气鼓鼓地要走,李延庆连忙对她道:“肚子有点饿了,看看厨房里有没有什么吃的?”
“知道了!”
不多时,喜鹊端来一盘包子,是菊嫂自己做的肉包子,味道十分鲜美,令李延庆赞不绝口。
李延庆一边吃一边问道:“岳哥儿那边怎么样?”
“他和你一样钻在一顶大帐里,但人家看书比你专心,既没有叫人赶蚊子,也没有喊肚子饿,更没有笑话别人是大蚊子。”
喜鹊还在为小官人刚才开的玩笑耿耿于怀。
这时,远处隐隐传来王贵的吼叫声,“打死你们这些该死的蚊子,咬死老子了!”
喜鹊捂嘴笑出声来,对李延庆低声笑道:“小官人,贵哥儿在院子里练举重呢!汤哥儿也是,被蚊子咬得可惨了。”
自从决定考武学后,王贵和汤怀便彻底放弃了学业,他们每天绝大部分时间都放在练武之上,就算晚上也十分勤奋,一个在院子里苦练举重,一个腿上绑着铁砂袋在一尺高的木桩上来回行走。
李延庆笑道:“没办法,自己选的路子,再苦也要走下去,不过.....他们比较笨,完全可以在屋子里练嘛!干嘛非要在院子里喂蚊子?”
“他自己说的,要让师傅看见他身上有多少蚊子包,才知道他有多勤奋。”
李延庆撇撇嘴,什么时候王贵也学会搞面子工程了?
这会儿艾烟散尽,蚊子又重新覆满了蚊帐,喜鹊气得一跺脚,转身向厨房跑去,她刚刚才掐灭艾绳,这会儿又得去找打火石重新点燃了。
李延庆望着帐上的密密麻麻的小黑点,心中却在蚊香怎么做,其实很简单,用碳粉、雄黄粉混入干菊粉,然后造型烘干就成了。
虽然做蚊香简单易行,但自己哪里有时间考虑这些琐碎之事,还有五个月就要科举了,他把诠释仔仔细细理一遍,至少就要半年时间,还要花时间去练书法,写论作策,巨大的学业压力使他恨不得晚上就不睡觉了。
李延庆低低叹息一声,要是粮行没有解散,这倒是粮行的一条新路子。
......
次日下午,李延庆四人从县学回来,天热得就仿佛地上着了火,动一下就浑身大汗,四人就像被烤焦的麦叶,耷拉着头无精打采,谁也不想说一句话。
李延庆翻身下马,刚走进大门,只见喜鹊一路小跑迎上来,李延庆只觉一股热浪迎面扑来,他苦笑道:“我的小姑奶奶,你就别跑了,你一跑,整个热气都上来了。”
喜鹊笑嘻嘻给李延庆扇了扇蒲扇,小声道:“小官人,我舅舅来了。”
喜鹊的舅舅便是李冬冬,李延庆也有一两年没有见到他了,正好昨天晚上还想到他,他就来了,就这么巧。
“他人在哪里?”李延庆连忙问道。
“在书房喝冰雪甘草汤呢!”
听说家里有冰雪甘草汤,王贵和汤怀顾不得浑身大汗,一起争先恐后向厨房里奔去,“菊嫂,冰雪甘草汤在哪里?有没有冰雪冷丸子?”
“老弟,好久不见了。”
李冬冬从内院快步走了出来,他穿一件轻绸做成的直裰,头戴汗巾子,模样和几年前没有什么区别。
李延庆笑问道:“冬哥这是从哪里来?”
“当然从京城来呗!特地来看看小老弟。”
李延庆擦了额头上的汗,又拉一下被汗水浸透的内裳,对李冬冬道:“这里太热,我们进屋里坐,喜鹊,倒两碗冰雪甘草汤来,这天真是热死人了!”
“是啊!京城也热,相比之下,汤阴县还好一点,整个京城就像大蒸笼一样,再呆几天,人都要蒸熟了。”
两人走进李延庆书房坐下,喜鹊笑吟吟地给他们端来两碗冰雪甘草汤,李延庆端起碗一饮而尽,一股冰凉之气从脚底透出,顿时浑身都凉爽下来。
“小官人,再来一碗吧!我们买了一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