碾坊在村中一个颓废的闲院里,两件低矮的小东屋,外间是碾子,里间则用来锣面、放置要轧的粮食。
这里对推碾子有不同的叫法:笼统的叫“推碾子”,而将粮食碾成面儿,叫“轧面子”、“轧糁子”,将谷子碾成米叫“碾米”。
碾子由一块圆形的石板和一个碌碡组成。石板中间有一根木柱,连着碌碡上的方框。人们用套子(布头或麻绳、皮条所做)把推碾棍与碌碡框连接起来,推着碾棍在碾道里转圈,让碌碡滚动碾碎粮食。不是很沉,一个人能推得动,但费力。两个成年人推着就很轻松。
碾米轧面子磨面不是经常性的,但谁家又离不了。所以,每个村里都有几台石碾石磨。有的是富户置办,有的是村民集资购置。年代久远了,就成了公共设施。
为了每家都能推到碾子,村民们自觉形成了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按先来后到的顺序挨个儿,该着谁了谁就推。一户一户挨着来,倒也井然有序。
占碾子也有各种方式:有的派个孩子在那里盯着,有的放根推碾棍排号,有的干脆来问一声,知道挨着谁家就行了。都是左邻右舍的,谁也不抢先加个儿。
宏远娘端着半簸箕玉米,木木地走了过来。三奶奶扫着碾盘上的玉米面对她说:“你来得正好,这底儿(把碾子上的粮食碾成想要的程度叫一底儿)就完了。”
宏远娘木木地说:“谢谢三大娘。我下一家是谁呀?”问明白了,再来人好告诉给人家。
“你下边是德报家。”三奶奶说。
“噢,知道了。”宏远娘懦懦地答道。
功夫不大,德报媳妇梁牛氏也端着一簸箕玉米走了来。一进碾坊就嚷:“哟,三婶子快完了,看来我来得正好。”
梁德报和梁德福是唐叔伯兄弟,一个老爷爷的孙子。德报媳妇牛桂芬尖酸刻薄,到处占小便宜,没理儿也能搅三分,一般人们对她都远而避之。
“不是给你说我下面是德福家的嘛,人家都来了。”三奶奶有些厌恶地说。
“她呀!我可不接她的破底子,沾上我骚气了。我轧完了她再轧吧!”梁牛氏鄙夷地说。
“咳,大侄媳妇,怎么这么说呢,当着人家的面!”三奶奶小声责怪她。
“当着面怎么了?!本就一个****,还怕说呀?!”
“你……”宏远娘两眼涌起泪花,拉起在一旁直愣愣看着这一切的女儿,对横眉怒目的儿子说:“咱回家。”
哪知宏远也上了犟劲儿,冲着娘恨恨地说:“就不回!我老早就来挨个儿了,凭什么她先轧?”
“哟,小贱种还不服气?有能耐托生到好人的肚子里去!贱种一个,还横,尿泡尿照照自个儿的德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