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维民琢磨出个损招:“在这里随便找个保安,让他把白茧剖开。如果没这条禁忌,虚惊一场,大家皆大欢喜。如果真的有禁忌,所死的也不过是一个保安,再说他们本来干的就是这样的活,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嘛。”
空不二口打佛号:“善哉。”
“哥,你觉得合适吗?”周秀冷冷道。
“你少在这装圣母,觉得不合适你出个招儿。”周维民烦躁地说:“我就看不上你这样的,做事找不着你,在后面煽阴风说怪话处处有你。好,你圣洁你高尚,你说怎么办。”
周秀坐回沙发,不理他。
老安看看他们兄妹,又看看空不二,和尚垂眉低眼,不和他对视。
“时也运也命也。”老安说:“天机如此,非人力而改变了。”说到这,他把手里的刀拿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下插在白茧上,刀刃全部没入。
周维民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变故,吃惊地说:“你不要命了。”
老安没说话,全力剖解白茧。外面是黏黏绕绕的白丝,剖起来非常不容易,把刀黏住,无法用力。老安也不吭声,费力拔出刀再插进去,一刀刀划开白茧。
我忽然想起那天晚上,在林中木屋,老安对我说的话。他之所以选我当钟馗接班人,就因为自己死期将至。老安估计自己大限已到,索性豁出去,完全不顾白茧内的禁忌警告,以身试法。
大厅里无人说话,我们默默看着,周维民搬了一张椅子坐在白茧前,一口一口嘬着烟斗,聚精会神观察剖解白茧的全过程。
就这样,大概二十多分钟,白茧最薄弱的一块,剖出黑森森的洞,可以很清晰地看到里面的东西。
我站在远处,光线晦暗,看的有些模糊,好像是一个黑色的人,坐在椅子上,头上戴着奇怪的帽子,帽子两侧垂下两条艳红色的丝带。
最亮眼的就是这两条丝带,红得无比鲜艳,历经多年也没有褪色。
周维民从椅子上站起来,瞪着大眼睛直愣愣看着,烟斗都忘了吸。
老安发出沉重的呼吸声,他耗费全身体力,依然忘我地干着,刀起刀落,又干了十多分钟,白茧的一面全部剖开,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此时气氛阴森诡谲,可恐怖压不住好奇心,我们这些人全都凑了过去。周秀随手点开旁边的台灯,翘起灯头,把光射过去。
黄橙色的光斑落在白茧上,像是舞台光,照亮了里面的东西。
老安停下手,握着刀,站在一边,胸口剧烈起伏,不知是害怕还是兴奋。
白茧里是一把老式藤椅,藤椅上坐着一具木乃伊。
这具木乃伊目测个头不高,大概一米七的样子,穿着黑色道袍,脚蹬云履鞋,双手搭在藤椅两侧的把手上。他的手用白布层层包裹。最奇的是,此人戴了一副金色的面具,凤眼卧眉,脸盘圆润,慈眉善目,面具风格不像道家,倒有些类似窟洞的佛陀石雕。
这个人难道就是修仙的黄九婴?
这具木乃伊给我留下最深的印象是,从头到脚不露真容,脸上有面具,全身披道袍,脚下蹬云履,就连手都用布包着,透着神秘和不可琢磨。
众人正惊疑,“噗通”一声,老安突然跪在地上,面向白茧内正襟危坐的这具木乃伊,不停磕头:“晚辈安龙不肖,未完成守护前辈成仙之任,今日前辈破关,又是小的亲自动手,万死不足已。”边说边磕,一个接一个,砰砰响。
空不二在旁边手捻佛珠,说道:“肉身不坏,又称全身舍利。人寿八万四千岁,弥勒佛当下生此阎浮提,度化释迦牟尼佛世所未得度的众生,修行者如能入甚深禅或保持肉身不坏,可等得弥勒出世……”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音调平和。此时此刻念出来,宁静空远,如同夕阳下的海面。我是没什么信仰的,可听到空不二这个声音,加上眼前之诡景,竟然有种醍醐灌顶,情不自已想好好大哭一场的感觉。
我抽了一下鼻子,揉揉眼,发现眼圈湿了。
周维民被这种气氛搞的有些不舒服,他用脚踹了一下跪在地上俯首贴耳的老安,说:“起来吧,意思到了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