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不是周末,山区公园路上空空荡荡,像我这样的闲人毕竟是少数。我顺着铺好的山路,走了两个山坡,累得气喘吁吁,终于看到了有健身器械的那片空地。
我擦擦汗,坐在一个秋千上来回荡着,不停地盯着手机。
心里有些疑问,尤素怎么能准确地找到我的位置?
荡了能有十分钟,尤素的电话来了:“老马,你身边有没有人?”
“没有。”我说。
“你顺着路继续往前走,走到下坡的时候,会看到一根躺在地上的水泥管。你顺着水泥管往山上爬,注意地上。不多说了。”他挂了电话。
我按照他的指示往前走,大概二十多分钟后,我站住了。
前面的道路中央,斜三十度角陈着一根巨大的粗水管,外面是厚厚实实的水泥,管口直径足有两米,也不知是干什么用的。我走过去,顺着两边看,水管两头延伸进深山的草丛里,不知通向什么地方。
要通过这里继续向前,只能从水管和地面的夹角空隙里钻过去。尤素告诉我,看到这根管子不要向前,而是顺着它上山的方向找。
我深吸口气,顺着管子往山上爬。杂草很多,树叶也密,爬着爬着,忽然想起尤素的叮嘱,他让我注意地面。这是什么意思?
走了好长一段,我实在太累了,坐在一棵树下休息。
风力很小,阳光也很温暖,光线氤氲在树叶上,造成柔和的逆光。我感到从未有过的宁静,人啊,好好享受当下多好啊,为什么要折腾,要欲求,最后负了卿卿性命。
我有些昏昏欲睡。这时我忽然发现了一样东西。不远处的地上,有一个不大不小黑黑的洞。我赶紧爬起来,走过去,蹲在洞口往下看,隐约看到下面有砌好的红砖墙。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下面还有建筑?
我趴在洞口往下看,黑暗中忽然冒出一张脸,在洞底抬头凝视我。我吓得一哆嗦,差点从上面掉下去,颤巍巍用手电光亮去照,这一照便呆住了。
下面的黑暗中,我看到了尤素。他坐在地上,正仰望着我。那种眼神我无法形容,一瞬间就击碎了我的心。
我没有多想,扶着黑洞边缘,一纵身跳了进去,一把扶住尤素,千言万语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这时我才注意到尤素并不是自己,手里还抱着一个人,是个老太太,大概六七十岁的年纪,满头白发,苍老至极。能看出来这个老太太现在正处于弥留之际,只剩下一口气,将死未死。
尤素紧紧抱着她,全身污泞不堪,不停抚摸着老太太头上的白发。
他怎么了?为什么藏身在这么个鬼地方,还多出这么个老太太?
我们是多少年的好朋友,看到他这个落魄的样子,我几乎泪如雨下。我稳定情绪,当机立断:“走,我带你出去,咱们回家!”
尤素轻轻笑笑:“老马,有你做朋友,我此生无憾。”
“别废话了,赶紧走。”我拉他,一动之下才发现不对劲。我把那老太太挪开一些,这才看到尤素的双腿已经断了,大腿以下几成烂泥,和地上的污泥混在一起,惨烈到无法目睹。
“你……”我哽咽一下。
尤素平静地说:“是鸟爷砸断的,这是我的报应。”
“到底发生了什么?”我问。
尤素轻轻抚着老太太的头发,低声说:“老马,我要死了,死以前我要托付你一件事,好吗?”
“你说。”我颤抖着声音。
“不要让我和华玉分开,让我们死在一起。你把这个洞掩埋掉,不要让其他人看到,好吗?”尤素说。
我看着这个老太太,脑子一片空白,好半天才回过神:“尤素,你说这个老人,她是……”
“她就是华玉。”尤素爱怜地看着她:“她就是我的爱人。这辈子,因为我混蛋,我对不起她。来生我一定要和她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