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有风开口道:“还差一点,把那滴也吞了吧。”
红笺心里震了一震,停下来抬头去看季有风,两个人贴得很近,近到无需借助于神识,相互间每一个表情的细微之处都能看清。
红笺轻声低语,仿佛她的声音一大就会惊碎某个美梦:“你是想叫我直接结丹么?会有心魔啊,我准备了定灵丹……”
“不用那东西。这一滴灵液足够了。”
红笺没有动,她似犹豫半晌,突然问道:“前辈,你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不是我们的家么?”季有风微笑地望着她。
这样甜蜜的情话,却并没有令红笺感到欢欣,她的心正渐渐冷却下来。
红笺抬起一双大眼睛,神情复杂地盯着季有风:“这是在丹崖宗的秘境里,如果我结了丹,就会被永远留在这里,再也出不去了。”
她太过沉溺于这个季有风还活着而她有机会弥补遗憾的幻境,一直没有现有哪里不对,对季有风叫她结丹也未多想,上次她在幻境里筑基的经历就像一场黄粱美梦,梦醒了一切都化为泡影,直到方才感应到了灵液入体时那强烈的反应和木系灵种的惧怕,才令她心中突生警惕:这幻境有些不对劲儿。
季有风脸上带着深情:“出不去又有什么关系,你不是很想我么,与其在外边痛苦的想念,不如像现在这样,两个人永远相依相守,这里有你想要的一切,每一天都开开心心的,就只有我和你,不好么?”
怎么会不好,季有风说出来的每一句话听上去都是那么的诱人。
红笺与他四目相对,她要很艰难才能令自己承认面前的这个人其实早已经不在了,这熟悉的眉眼五官,声音表情都只是来自于她自己的想象。
要留下来吗?从此放弃秘境外边的一切,再不去想丹崖、方峥和布满了荆棘的修仙之路,没有烦恼,只是活在自己的幻梦中?
红笺悚然而惊,她想:“不,方红笺,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永远活在幻境中,这样的失败者怎么可能是你?不要沉溺于过去啊,要战胜心底的软弱,一直朝前走。”
红笺的目光渐渐坚定,季有风似是感觉到了她的变化,柔声问道:“还没有考虑好么?”
红笺很想伸手再去摸一摸他的脸,自己既然下定了决心,也许在开口拒绝他的刹那,幻境就会破碎,而自己从今而后再也不可能体会到季有风活生生在身边的感觉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在她眼中看到了哀伤,季有风疑惑地问:“怎么了,你怎么这样看着我?”
红笺心中突地一凛,这幻境的一切若真是依她内心所想幻化出来的,季有风便应该与自己心意相通,为什么到了现在他还对自己的想法茫然未知?
而以前辈的为人,他又怎么会只为与自己长相厮守,便这么急切地催促她放弃所有?
有了决定,红笺的神智也随之变得清明起来,一念及此,她的心砰砰而跳,抽身疾退,向着坐在床榻上的“季有风”大声喝问:“你是谁?”
二人此时相距不过丈许,随着红笺这句话问出来,这丈许的空间之内气流突然无风自动,一个声音直接响彻红笺的识海:“他不是你一直想念的人吗?你为什么不肯留下来陪伴他?”
丈许之外,时间对“季有风”而言好像陷入了停滞,他静静坐在那里,对红笺这边的变化毫无察觉。
红笺遍体涌上寒意,随之而来还有她深深珍藏起来的这段感情被随意拿出来玩弄的愤怒,她强令自己冷静下来,寒声道:“这一招没用了,收起来吧。你有什么企图,不如现身当面说清楚。”
那个声音干巴巴的,听不出喜怒哀乐:“真决定了?好吧。”
随着他话音落下,“季有风”的身影渐渐变淡,好像狂风吹散了一幅沙画,一点一点消失湮没,最终连着那根断肠索一起不见了踪影。
红笺慢慢攥紧了拳头。这一幕虽然叫她心痛,但更有一种类似决绝的情绪涌了上来。
“出来吧,不管你是什么东西,这既然是你控制的幻境,我知道你肯定做的到。”
事到如今红笺怕吗?
不,她不怕,这次秘境之行从被乱流卷进来的一瞬开始便透着一股诡异,但她从头梳理了一下,她所遇的前几拨妖兽应该是真实生的事情,这个看不见的敌人想借秘境妖兽的手除掉自己,待见到那一大群的“逐腥飞鱼”尽数被自己屠戮干净,知道这条路走不通,才改而以幻境来消磨自己的心志。
那只蛇龟、天魔宗的魔物,以及季有风,都是这个幻境的组成部分。
如今连幻境也被自己识破,它还有什么招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