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承荣还是有些犹豫,武黎县还好,本就是自己周围地盘,老知县一去没人敢着朝廷压力跟申峒作对,忠州和上思州可不那么好话。
“你的背后有如和县,有邕州,有大宋朝廷,你怕什么?只管放手去做,把这些地方整合起来,谁敢找你的麻烦,我就找他的麻烦,你明不明白?”
“明白,的明白。”
申承荣与周围势力周旋了几十年,如何不明白?这是把他丢出来当过河卒子,官府要找机会收拾周围土酋。给他的利益也确实够大,大得他有怕。
徐平挥手对申承荣道:“坐下,你听我。虽然你治下都是土人,但终究也算亲民官,亲民官都是一样的,让你治下的百姓吃得饱,穿得暖,心情舒畅了没事唱两句山歌,得了他们的心,任谁都撼动不了你。自去年开始,我在如和县种甘蔗榨糖,你听没有?”
“的听了,都是通判恩典,如和县已经成了左近第一富裕地方。”
“听就好。你管下一样有地,一样有人,能不能种甘蔗?种了甘蔗一样送到县里来,我给你算钱,绝不亏待了你。这钱你不要贪心,自己得一,多分一给治下百姓,他们有了饭吃,念你好处,怎么还会闹事?”
“可——可我们土人不懂种甘蔗啊!”
“有什么关系!我这里有人,可以去教你们,你们也可以来学。不过是种地而已,都种了这么多年了,有什么学不会的!”
申承荣看着徐平,心里仔细盘算事情的利弊,沉默许久,最终重重头:“上官抬举我们申峒,我要是再三四,就是不识好歹了。上官放心,我一定约束手下土人,不给朝廷添麻烦!”
徐平笑道:“这就对了。于你于我,这都是好事,你怎么还犹疑不定?以后你也是朝廷命官,正该在段知县管下,没事多走动走动。”
“上官的是。”
申承荣苦笑着答应。他怎么跟段方走动?女儿还在忠州被扣着,跟段方也不上话啊。那个外孙段云洁他连见都没见过,这一两年倒是常听人起,都夸这孩子聪明无双,美貌犹胜当年他的母亲。这也是个糟心事,人人都知道这是个女孩,段方却从都把他当男孩养,十多年下来,大家也分不表他是男是女了。边疆不比中原,这种事情大家见怪不怪,何况他还有一半蛮人血统。
已经答应,申承荣觉得自己心情一下平静下来,不再患得患失,便与徐平商量起向朝廷上表,以及要贡的方物来。虽然是朝廷要在这里设直管的峒,面子上最好由申承荣上表提出内附的请求,并贡本地特产,以显朝廷威严。
对申峒来,这次上贡是难得的蹭大宋油水的时候,只要朝廷收了,回赐必然比贡的东西贵重得多,申承荣也不想放过这个机会。蕃夷不是想上贡就能上贡,朝里上下都知道他们是来蹭油水的,手续也多,必须由地方官上报,一级一级审批上去,有了批文才能动身。到了真金白银的份上,大宋朝廷有时候也不怎么顾面子,外邦使节半路上就被打回去的也不少。
事情朝里早已经定了,只是履行手续走一走过场,用不了多少时间两人就商议妥当。徐平和曹克明联名上奏章,朝里同意文书下来之后,由申承荣的长子代父入京,贡上方物,接受朝廷告身,申峒便算从其他地方属下独立出来。
诸事完毕,徐平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好了,该的都已经完,一会我们一起出去吃两杯酒庆祝一下。你回去之后早做准备,不要等到朝廷的文书下来措手不及。有什么难办的事情直接跟我,只管放开手脚。”
申承荣起身行礼:“谢过通判,的明白。”
“还有,现在到了季节,你回去规划一下,哪些地方适合种甘蔗,需要多少人手,早早安排人到如和县来,我找人教他们。”
申承荣道:“这都是通判的好意,的只有感激。不过我们土人没种过这样东西,也不知道哪里适合,能种多少,要多少人合适,却有些难办。”
让申承荣带着属下种甘蔗,一是利用他们的人手和土地,再一个让他们得到好处也做个样子出来,让周围州峒都知道,跟着朝廷走就有肉吃,是徐平早就规划好的事,不容出现其他意外。
便问申承荣:“依你想来,要怎样做?”
“还是请通判派得力的人手随我回去,我带他把属下地方转遍,才能把这些清楚。我们自己就是再用心,没种过也没办法。”
“哦,得也有道理。”徐平看着申承荣,笑了一笑。这位新任知峒这是向自己表忠心了,让自己手下熟知他那里地理,以表示对朝廷无二心。
“也不差这一两天,我考虑一下,到时再。今天就到这里,时候不早,且出去吃酒庆祝。”
徐平站起身来,当先向门外走去。
今年先立一个申峒,如果效果好了,下年不知又该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