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菱看着倒在地上双眼紧闭的人,一时间吓得双眼直,浑身抖。
“死了……他……他死了!”她的口中不停地喃喃说道,身子不住的向后退去。
闻言,袁徽整个人都僵愣在那里,待到他终于反应过来的时候,却是只见那老鸨命人上前查看,现严世聪果然没有了鼻息脉搏!
他不相信的上前,猛地一把推开了那名小厮,目光紧紧的看着躺在地上鼻青脸肿却一动也不动的严世聪,喉结紧张的滚动了一下。
尽管心下不愿相信,可是当他颤抖着手贴在严世聪的鼻翼下的时候,却是瞬间便收回了手。
怎么可能?!
严世聪怎么会忽然死了?
明明方才他见到他尚有一丝气息,才恍然大悟的停下了手。
袁徽瘫坐在地上,百思不得其解,他的目光不住的在严世聪身上游移。
忽然!
他的脑中想到什么,却是猛然起身便要向外走去,那老鸨见状,赶忙命人将他拦下。
“给本少爷滚开!”方才慌乱之中,他竟是忘了,他刚刚本就是欲走,被人这么一打岔才停了下来。
已经闹出了人命,他必须赶快离开!
可是门外已经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竟不知是何人走漏了风声。
“袁公子,这可是在奴家的地界闹出了人命,您要是走了,这事情只怕就说不清了!”那老鸨也不是傻的,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情,他倒是拍拍屁股走了,可是留下这个烂摊子,却又给谁收拾呢!
“这件事情本公子自会处理,你们只管把嘴巴给我闭严了,否则的话……”
话未说完,却是不料被人生生打断,“否则的话,袁公子要如何呢?”
众人闻声望去,却是只见京兆府尹方庭盛,身后带着官差而来。
袁徽见到方庭盛的瞬间,心里便顿时“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事到如今,他如何还看不出这是针对自己的一出儿局。
梁上的墨嫣见此,便收回正在看戏的头,直挺挺的躺在房梁上。
而方才刺进严世聪身体,穿心而入的银针,也被她牵着丝线,早已收回了手中。
王妃交代过了,只需要等到方庭盛一来,她便可功成身退,只守在一旁看戏就好。
如今她倒要看看,任是袁徽巧舌如簧,却又如何洗脱这人命官司!
那妓院的老鸨见到已经惊动了京兆府尹,脸色瞬间便是一变,眼下这情况,只怕是要坏事!
“方大人……”
“本官接到举报,只道这里有人行凶杀人,尔等知何缘故,还不快些速速道来。”
这句话,方庭盛倒是的确没有说谎,今日他确然接到一封匿名的举报信,只言这天外仙中有人逞凶斗狠,还惹出了人命官司,于是他便带着人过来查探一番。
“大人,这可不关奴家的事啊!”
“关不关你的事,本官自会查明!”说完,方庭盛便命人将严世聪的尸给抬走了,随后看着一旁神色紧张的袁徽,方庭盛的眼中不觉闪过一抹幽光。
这锦乡侯府近来也不知是犯了什么邪,竟是屡屡遭事,先是大公子被流放,后又二公子坠崖,如今只剩下这个三公子,可是偏偏也是个不成器的。
前些日子传出来他得了花柳病,本以为会因此丢了性命,后来好不容易捡回了一条命,可是这才过了没几日,怎地就又开始逛上青楼了!
“袁公子,请随本官走一趟吧!”不管怎么说,这里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严世聪死的现场,袁徽就在这里,说是和他毫无干系,只怕任何人都不会相信的。
一见方庭盛的手下要扣押他,袁徽顿时便慌了,他四下看着,要找自己的小厮回去给父亲报信,可是入目皆是众人指指点点的嘴脸,却哪里还有小厮的影子。
袁徽的目光稍显退缩的望着众人,双手不禁紧紧的抱住头部,他只觉得耳中满是众人议论的声音。
他们均是在说着,他身子染有恶疾,不能行房,身为男子还不如死了呢!
见状,方庭盛一时间也不敢肯定袁徽是装的还是如何,只依旧命人将他强行扣押。
目光瞥见蜷缩在角落里的香菱,方庭盛眸光一暗,随即命人将她一起带走了。
而原本围在门口的人们也均是鸟散状,无人再去关注房中的情况。
但是有关锦乡侯府的三公子蓄意谋害严世聪的事情,却是瞬间便在丰鄰城中传的沸沸扬扬。
锦乡侯得到消息的时候,袁徽已经被方庭盛的人锁进了牢中。
顾不得细想,他便赶忙命人备车直奔大皇子府上,而与此同时,接到消息的严权也不约而同的朝着大皇子府赶去。
这双方人马均是忙的脚打后脑勺,可是偏偏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却是安安静静的在靖安王府中品着茶、赏着花,好不悠闲惬意。
墨嫣将在天外仙中生的事情,仔仔细细地说与慕青冉听,后者闻言,却是不禁淡淡浅笑。
她一直在派人盯着严世聪的行踪,知道他要去天外仙,所以特意找了人扮成嫖客,故意在他面前表演那么一出儿争夺香菱的戏码。
而他也果然上了钩,直接便点了那女子前去伺候。
之后她又命人暗中给袁徽传了消息,只道天外仙中有人泄露他如今的身体之症,他第一个反应便是香菱,于是便急不可耐的直奔天外仙而去。
慕青冉一直约莫着时间,觉得袁徽差不多到了天外仙之后,她方才又命人去给京兆府尹方庭盛传信。
至于这当中的时间,却不需要掐算的十分精准,但是到底要前后出入不大,才能达到最佳的效果。
不过为了确保万一,她仍然让墨嫣守在天外仙,一旦这中间有何差错,她也好随时补救。
就好像……袁徽并没有真正杀死严世聪,可是这个黑锅,却一定要他来背!
那银针原本是流鸢的防身之物,墨嫣用它出手最为合适不过。
严世聪被袁徽打的浑身是伤,即便仵作要验,也是验不出什么的。
墨嫣此刻看向慕青冉的眼中,只满眼皆是崇拜之意,比之对夜倾辰也不为过。
虽然此前便知道王妃极其聪明,善于心机谋算,可是她从未这般亲身体验。
如今这一招,若是换了她们,只怕就直接一剑杀了那两个畜生了事,可是偏偏王妃只小小的设计了一下,这收获可不仅仅是两条人命这么简单!
今日之后,严家可不就是恨上锦乡侯府了嘛!
这一招借刀杀人,王妃真是玩的太厉害了。
对于墨嫣的崇拜之意,慕青冉是全然不知情的,她的目光淡淡的望着院中的一株白海棠,渐渐失神。
如今严家的长子一命呜呼,袁家的公子被捕入狱,可偏偏又是这二人互相造成的结果,倒是不知这一局,夜倾瑄会怎么解!
而令所有人都倍感意外的是,夜倾瑄竟是连门都没让他们进,直接让门房将他们挡了回去。
夜倾昱在府中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倚在雕花大椅上,显得极为慵懒,唇边近乎邪魅的笑容,变得越来越深。
好端端的,袁徽怎地会将严世聪给打死了?!
这事情若是照着他看,十有八九便是他们被人设计了,只是这设局之人……他一时不敢确定。
可不管是谁,眼下的情况都是对他百利而无一害的。
锦乡侯与严权均是效力夜倾瑄,如今两家闹得这般不可开交,为难的可不就是夜倾瑄嘛!
更何况,袁徽可是大皇子妃的弟弟,锦乡侯府如今基本算是只剩下他这一根独苗了,难道真的眼睁睁的看着他为严世聪偿命不成!
这件事情便是依他看,也是极为棘手,一个处理不好,可是便失去了两只臂膀。
严家莫名其妙的死了一个儿子,自然不会与锦乡侯府善罢甘休,而夜倾瑄若是不能为严权得个说法,只怕从此便要离了心了。
说起严权,他本也就是商贾之家,自然不敢与锦乡侯直面对上。
可问题是,他如今可是隐隐有取代锦乡侯府为夜倾瑄提供银钱的地位!
自从上一次出了安息香的事情之后,锦乡侯府的生意大不如前,进献给夜倾瑄的银子也是少得可怜。
所以夜倾瑄才会多番提点严家人,为的便是再提拔一棵摇钱树出来,也是为了与夜倾昱手下的尤家分庭抗礼。
再则,严家家门并不兴旺,这一代里,也只得严世聪这一个男丁,如今偏偏被袁徽打死了,不管锦乡侯是何身份,总是要讨个说法的。
而相对的,锦乡侯府最近连连遭事,如今也只剩下袁徽这么一个儿子可以继承侯府世子之位,可若是连他也因此赔了性命,岂非让锦乡侯绝后!
所以不管花费多大的代价,锦乡侯都会极力保住袁徽的性命,而这恰恰是夜倾昱最希望的!
他的目光慢慢变的幽暗,手指慢慢的转动着手上的白玉扳指,唇角的笑意渐渐收住,不知忽然想到了什么,下一刻却是又摇头失笑。
亏他还困惑了好一会儿,一直在纠结究竟是何人布了这出局,可眼下不正是有一个人选嘛!
咱们这位靖安王妃,可真是好手段啊!
这般不显山不露水的来了这么一手,即便是他,初时也没有想明白个中关节所在。
只是方才脑中灵光一现,他方才恍然大悟,这般看似简单的局,实则暗中牵扯的事情却实在是多,能看透这一步的,想来这布局之人也是心机敏捷。
如今的丰鄰城中,若然论起玩权弄术,只怕慕青冉绝对算的上是女中诸葛。
可是夜倾昱唯一有一点没有想明白的是,慕青冉怎么会忽然想到要对袁徽和严世聪出手?
他虽是与她不甚相熟,但是几次接触,他也算是知道她的脾气秉性,她应当不是这般故意与人为难之人。
更何况如今这形势,边关适逢战乱,城内却是万万乱不得!
除非是有人没眼色的主动冲撞了上去,这才自食恶果!
略想了想,夜倾昱的眸中忽然有一抹暗光划过,这局虽好,但若是能再有人收一下尾,那就更妙了!
……
大皇子府
夜倾瑄目光微沉的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袁玮琴,一时间脸色愈加的难看。
“扶皇子妃起来!”
闻言,一旁的婢女赶忙上前,小心翼翼的搀起她。
“谢殿下!”袁玮琴的手紧紧的撑着身边的婢女起身,身子有些摇摇欲坠的样子。
自从上次生产完之后,她的身子便大不如前,虽是一直用药调理着,可是并未见任何起色。
如今又生了袁徽的事情,让她好一番忧心思虑,险些又是病倒。
其实说到底,袁玮琴也并未与袁徽如何姐弟情深,毕竟她与袁列才是一母所出的同胞兄妹,而袁徽则不过是个姨娘生出的孩子,虽是自幼养在侯爷夫人的膝下,但这感情自然是不能相提并论。
可即便再是不能与袁列相比,但是如今锦乡侯府只剩下他这一个男丁,她如何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丧命!
毕竟一旦袁徽死了,锦乡侯府便极有可能从此败落,即便是有可能从旁系挑合适的人选来继承侯府的世子之位,但是这到底比不得自家。
而侯府败落,就意味着她身后强大的依凭也就没有了,这可绝不是一件好事情。
所以即便是为了她自己的地位着想,也必须尽力保下袁徽一命!
如今她身子不好,皇子府的很多事情处理起来,难免有些力不从心。
虽是手上有一个皇长孙,可是也只有她自己心里明白,这孩子之于她的意义是什么。
府中的那些侧妃妾室,哪一个是好相与的,各个都是坐山观虎斗,引风吹火,都是难缠的主儿。
素日她有精力应对,尚且能够压制的住,可是如今却是有些难说了。
“臣妾知道这事情让殿下为难,可是锦乡侯府如今只剩下三弟一个男丁,若是他再出了何事,那侯府也就名存实亡了呀!”
袁玮琴由着婢女扶到桌旁坐下,她的语气中满是祈求之意。
她说的话,夜倾瑄何尝不知道,可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若是换了寻常人家,他自然可以出面调停,定会保下袁徽,可是如今被打死之人是严权的儿子,这可不是让他自己的人自相残杀嘛!
“严家也只得这一个儿子,如今一命呜呼,只怕严权不会善罢甘休。”说完,夜倾瑄不禁大力的按压了一下眉心,只觉得头痛欲裂。
这事情摆明了就是一个套儿!
偏偏那两个蠢蛋还不自觉的跳了进去!
想到这里,夜倾瑄就气不打一处来,觉得他们真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如今出了事,倒是一个两个的来寻他,之前怎地不见人影!
他有一种感觉,这事情隐隐和慕青冉有着分不开的关系,虽然表面看起来,却是一丝边隙也不搭。
上一次便是,慕青冉方才回了丰鄰城,袁徽便传出染了花柳病的秘闻。
这一会,他感觉定然也是她在暗中谋划。
“罢了,这事无须你费心,你只好好将养身子便是,本殿自然会尽力保全袁徽的。”说完,夜倾瑄不觉伸手拍了拍袁玮琴交叠在身前的手,示意她放心。
闻言,袁玮琴赶忙微笑施礼,谢过他的恩典。
“臣妾谢过殿下!”不管怎么样,至少有了夜倾瑄的这句话,便算是个保障。
待到袁玮琴由婢女搀扶着出了房间之后,身后的夜倾瑄却是蓦地沉下了脸。
袁徽将严世聪打死的时候,这事情是生在妓院,听闻方庭盛当时还锁了一个在场的青楼女子,倒是可以在她的身上做做文章!
夜倾瑄的算盘敲得倒是响,可是任谁也没有想到,就在众人等着看这场人命官司要如何审判的时候,京兆府竟又忽然传出了消息。
袁徽被人劫狱救走了!
这个消息一传出来,竟是连宫中的庆丰帝都惊动了!
天子脚下,罪犯入狱,竟是这般轻轻松松的就被救走了,这说出去,岂不是自打嘴巴!
庆丰帝当即便命方庭盛务必将人缉拿归案,否则的话,连他一并革职查办。
……
靖安王府
慕青冉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却是不禁一愣。
袁徽被人救走了?!
既是被关在了京兆府的大牢中,怎么会这般轻易的被人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