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拨给你这许多牲畜,吾倒要你看养不养得起!”公孙敬声得意的大笑起来。
长孙找了卫皇后,由卫皇后给他下令,命令太仆衙门调拨数百头牛马,押送新丰,支援长孙。
在一开始,公孙敬声是拒绝的。
凭什么给自己的仇人送牲畜?
但他只花了一个晚上,就想明白了,并且,立刻就将牲畜的规模给扩大了一倍!
更亲自下令给自己的心腹亲信,要求从太仆衙门控制的最好的牧场之中精心挑选牛马。
要不是害怕被退货,公孙敬声甚至恨不得塞个几千头牛马过去。
即使如此,他也是想方设法,借口‘为长孙选派能干之良吏’的名义,从太仆衙门选派了最好的兽医和最好的牧民,塞去了新丰。
这是阳谋!
赤裸裸的阳谋!
你张子重不是要牲畜吗?
本官为太仆,一心奉公,当然不会搞鬼。
必是选最好的牲畜,最好的兽医,最好的牧民,还害怕长孙殿下不够用。
特地将牲畜群的规模扩大了一倍以上!
这样,谁能挑的出他的错?
而新丰方面,只要接受了他调配的牲畜与人员,就等于一头扎进了一个陷阱之中。
这一千头牛和五百匹马,可都是大胃王!
它们每天得吃掉数十石甚至上百石的饲料。
仅仅是饲料钱,一天起码就要支出上万钱!
然后,那十五名兽医,皆是太仆衙门的良吏,从业二三十年了,他们每一个人每月的月俸都是一千六百钱,外加粟米一石,布帛一匹。
这还是基本待遇。
牧民们就更不提了!
这些可都是归义胡人!
而且,是公孙敬声特地从承华厩里挑选出来的归义胡人!
人当然是最好的牧民,甚至是汉室现在所能拥有的最好的牧民。
整个太仆衙门,恐怕都没有比这些人更懂得照顾牲畜的人了。
甚至可以这么说,现在太仆衙门的大部分牧民,都是这些人培养出来的。
只是……
他们来自辉渠部。
“哼,张子重,吾倒要看看,汝怎么办?”公孙敬声得意的大笑起来。
辉渠人的靠山,可是很硬扎的!
……………………………………
张越此刻,来到了赵过安置牲畜的山谷附近。
他想来想去,还是不放心,总觉得公孙敬声没有安什么好心。
只是,一来到这山谷附近,他就放心了。
只见,一千五百多头牛马,在数十名牧民的驱使和引导下,正悠闲的游弋在这山谷内外的草地上。
同时,在山谷之中,赵过正带着手下的官吏、差役和一部分牧民,正在开始搭建牲畜棚。
见到张越前来,赵过连忙放下手里的工作,上前问好。
“赵都尉……这些牧民,怎么样?”张越问道。
“都很好很好!”赵过满脸兴奋的拜道:“皆是下官生平所见最好的牧民!”
“下官今日方知,难怪天子如此重视这些辉渠人了,他们是最好的牧民啊!”
“辉渠人?”张越闻言一楞,无数信息和资料,在脑海之中浮现。
辉渠,一个古老的部族名字。
可能后世之人大部分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但在当世,这个名字可谓是大名鼎鼎,如雷贯耳。
这个部族身上,承载了无数荣誉。
他们被誉为是‘大汉天子最忠诚的鹰犬’,他们更以‘骠骑将军最勇猛的前锋’自居。
上一代的辉渠候仆朋,甚至是迄今为止,所获谥号等级最高的归义胡人。
他在元狩二年因伤病死后,得天子钦赐美谥‘忠’,以表彰他对大汉帝国的贡献。
这位辉渠忠候,也确实配得上这个美谥。
他在世之日,率领自己的部族骑兵,追随骠骑将军霍去病,三出塞,远征数万里。
在战争中,他们击破了十几个匈奴主力部族的万骑。
斩杀了三个匈奴王,捕获了五个。
哪怕是小月氏人和乌恒人,也不如辉渠人更受霍去病喜欢。
直至现在,辉渠人依旧被获准,可以在帝国的居延和酒泉之间游牧。
辉渠部族,也因此成为了个获准可以在帝国疆土之上自由游牧的部族。
而他们能够得到如此信任,与他们对帝国的忠诚是密不可分的。
数十年来,辉渠骑兵就一直活跃在汉军之中,是大汉帝国与匈奴战争之中的急先锋。
更重要的是,这个部族,还为帝国的马政事业做出了卓越贡献。
天马苑的大宛马和大宛马们的后代,主要就是由辉渠牧民在照顾。
毫不夸张的说,现在,辉渠部族就是大汉帝国最宠爱的一个胡人部族。
乌恒人和小月氏人,还要排在辉渠人之后。
但……
这个忠诚的部族的结局却是悲壮而凄美的。
再过两年,延和三年,贰师将军李广利出征匈奴。
因为害怕被刘屈氂的事情牵连,李广利就裹胁大军,贸然深入匈奴腹地,企图狭大军以自重。
末代辉渠候雷电,在李广利麾下担任都尉,并以辉渠将军的名义节制辉渠骑兵,共同作战。
在李广利在郅居水之战获胜,并还想继续深入的时候。
辉渠候雷电与汉军长史商议擒拿李广利,结果长史的谋划被李广利获悉,李广利动兵变,杀死长史,带兵退居燕然山。
而辉渠将军雷电,却一无所知。
于是,这支曾经追随霍去病南征北战,又为汉室死心塌地的奋战数十年的忠诚骑兵,被匈奴人包围在郅居水的北侧。
有传说,郅居水当年,被鲜血染成了红色。
战马与战士的尸体残骸,延绵数十里,当地的牧草在第二年,长的异常茂盛。
只是,从此,汉匈战场上再无辉渠骑兵的身影。
这支曾经忠心耿耿的胡人骑兵和他们的部族,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
再没有史书提及他们,也再没有人记载他们那标志性的决死冲锋!
曾在皋兰山击垮了匈奴折兰部族,曾在狼居胥山,率先先登,曾追随霍去病,打穿了整个匈奴帝国的辉渠人,再也不见了。
张越回溯这段历史上,也曾扼腕叹息,为之遗憾不已。
却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能见到活着的辉渠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