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重,兰儿为竹枝放下青纱帐,熄灯安寝,竹枝却仍有些意兴阑珊,难以将息,不觉同兰儿话起家常;兰儿亦为竹枝与刘明一不日的婚期而兴奋不已,但不敢向竹枝透露半字,只怕她临时变卦。两人怀着不同的心事聊起过往,竹枝说起从前母亲在世时的总总,兰儿亦想到夫人生前对自己的关怀,且老爷白日里也曾提起夫人,更觉得夫人值得尊崇。不多时,睡意袭来,竹枝渐渐睡下了,兰儿却愈清醒,情在夜深时更浓,思念之意连绵不绝,不知那范世成此去经年如何。
次日,陈府热闹非凡,刘太守早间便带了许多贺礼前来,一担担披红戴花的锦盒、木箱,一路上引来不少围观。刘明一跟在父亲刘太守身后却颇为不安,虽一心想和竹枝结为秦晋之好,只不想如此仓促,且尚未征求竹枝的意见,生怕竹枝又变得似从前那般客套而不得亲近。无奈,人马已至陈府前,刘明一只得随了父亲进门提亲。
陈老爷恭候多时,与刘氏父子相互行过见面礼后便请了坐,三人皆是喜色满面。恭维一番后,刘太守请出了随行的媒婆,合了刘明一与竹枝的八字,媒婆喜笑道:“两人真是天生一对,地设一双呢,竟配出了福德的上婚,老婆子做了多年媒婆还是头一遭见到呢!恭喜两位老爷了!”刘太守抚须大笑,重赏了媒婆,又对刘明一说道:“还不快参加你的岳丈大人!”刘明一慌忙起身跪于陈老爷足前,连扣三,厉声立誓道:“小婿拜见岳父大人,明一誓此生定会爱护竹枝!”陈老爷上前扶起刘明一,说道:“贤婿快起,这就是一家人了,何必见外!”刘太守又请出风水师算了黄道吉日,定于下月十五九时,寓意长久。刘明一此时满心欢喜,只恨那媒婆所谓的婚规,说些大婚前两人再不得见。
却说这日竹枝被父亲所在后院,不曾出门,听闻府上有鼓乐之声,又放了礼炮,差了兰儿去打探。一炷香的功夫,兰儿才匆忙赶了回来,喘着粗气,喜笑颜开地说道:“小姐,是刘公子,还有他父亲刘太守,前来提亲了。正和老爷在大堂商讨婚礼细节呢!”竹枝听闻,一时怔怔不语,心绞绞地痛,被锥子戳似的,面容上却不露一丝痛苦。殊不知这隐隐作痛才是最伤人的。兰儿只当竹枝是欢喜过了头,又将方才在大堂外偷听来的“上婚”说与竹枝,竹枝强颜欢笑道:“兰儿,你且去厨房为我拿些桃酥来,不觉饿了。”兰儿沉浸在喜悦中,不曾察觉竹枝的不适,欢天喜地地去了厨房。
房外仍有鞭炮声不绝于耳,竹枝锁了窗,卸下戒备,肆意地泪流不止,借着房外的喧闹放纵地哭出了声,如泣如诉。少时,一阵清风拂面,竹香袭来,慕容子旭突现于竹枝身后,带着愁容满面,正欲安抚竹枝,却下不去手轻轻拍拍她的肩。竹枝匆忙揩干眼泪,转过身含怒斥责道:“你为何出现?不知我即将家人?这样闯进我的闺房是何居心?……”慕容子旭藏起忧愁,佯装道贺,说道:“我可是来恭贺你的新婚之喜,早与你说过刘明一同你是天作之合,你该感谢我的吉言吧!”竹枝怒不可遏,高声喝道:“请你马上离开,我与你再无关联,不,是从无关联。”慕容子旭顿时沉下脸,似有心碎之声在体内回响,然他仍嬉笑道:“新婚燕尔,永结同心啊!”说完倏地消失不见,空气中残留的竹香中却多了丝苦涩之味,是慕容子旭临走时飘散的一颗泪吧!竹枝唯有怨恨,哪里嗅出这多情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