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个不争气的儿媳妇想不通,和他吵了几次架后,居然跟着他一起去赌。他们俩人不务正业,欠的钱越来越多,于是儿子和儿媳就打起了卖房子的主意。我当时在阳台上就是跟儿媳妇抢房产证。没成想,我那儿子起了歪主意,趁着我和儿媳争得厉害时,居然把阳台给弄倒。那阳台本来就有点不牢固了,经他那么一踹,我和儿媳就一起掉了下去。”
我听得心头直毛。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错杀了,这是道德沦丧是鬼迷心窍。是很严重的谋杀案!
如果找着证据,他得坐牢的。
半身鬼粗嘎的声音夹了呜呜的泣咽声,我觉得她很可怜。就算她全身上下都这么可怕,就算她曾经想要我的命。但她所遭遇的事情,太悲惨了。
我突然觉得她也不容易。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他想要钱,抢到房产证就好了,为什么要同时害死两条人命?”
“在儿媳刚过门的时候,我拿着还算不错的积蓄,给全家人都买了一份保险。受益人写的是我儿子。”
半身鬼解释:“死后这几年,我偶尔会回去看看。虽然儿子拿着我和儿媳的保险赔偿还清赌债之后,没有把房子卖掉。但可怜我还有个小孙子,他当年才两年,现在也不过八岁。我真担心我那讨债的儿子会把小孙子也带坏。”
原来是这么回事。
我年纪虽然不算大,但因为长年打工,社会阅历还是有一些的。为点赌债弑母杀妻这样的事,简直闻所未闻。
虽然半身鬼几句话就把这事淡淡地略过了,但听起来,我觉得比白馨那件事还恐怖。
毕竟庄述是因为怨恨才杀死白馨。可是半身鬼的儿子,却因为一时鬼迷心窍,却把自己最亲密的两个亲人给害死了。而且事后,不但没有半点悔改之意,还心安理得地接受那笔巨大的赔偿金。
人心果然很容易被恶魔左右的东西。
这样想来,这个世界太可怕。人与人之间,太容易产生矛盾与冲突了。连亲密的枕边人,都可以随意杀害。
“你怨恨你的儿子吗?”我指指她的银白色的长头和乌黑臭的长指甲,小心翼翼地问:“你的怨气,是针对你的儿子吗?”
半身鬼摇摇头:“不,我的怨气是针对我自己。儿子的父亲去得早,怪我对儿子太宠溺,才造成他那种要风是风要雨得雨的性格。我现在唯一担心的是小孙儿,如果小孙儿也被带坏学习赌博,那孙儿这一生也算被毁了。我永远都无法原谅自己的。”
我说:“可是,你要怎么找你的儿子?你是鬼魂,人类估计是看不到你的。”
半身鬼平静地说:“我在医院呆了这么多年,也吸食了不少病人跟病人家属散出来的怨气和戾气。我现在算是半实体,加上今晚还找回了我的头。所以在阴气最重的午夜,我还是有办法让儿子看到我的。虽然时间很短,但足够让我把该说的话都说完。等到该说的话说完后,我就会去地府报道。”
“你不报警吗?”我说:“我不是故意要说这种话。但你儿子的心智不够强大,容易被外界的诱惑左右。如果哪天他又鬼迷心窍,把你的小孙儿拿去做什么事,那就真的后悔莫及了。”
我这番话果然把半身鬼激怒了,她朝我张大嘴巴,被剪开的豁口血淋淋的对着我。
“臭丫头,别以为你帮过我的忙,就可以胡乱说话。”
我知道她其实只是想吓唬我,不会真害我。但也许儿子是她心里永远的痛脚,我只好换个话题问她:“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我怕你的样子,会把小孩子吓坏了。”
半身鬼终于肯合上血盆大口,歪着脑袋看我:“你为什么这么好心?”
“就当作积德吧。”我说:“我太容易撞鬼了,希望多做点好事,以后鬼怪和霉运都绕着我的过去。”
其实我是同情那个小孙儿。
可能是因为我从小在家里不讨喜,所以我对家庭不幸福的人,都有一种感同身受的悲怜感。
半身鬼想了想,说:“也好。这件事办妥之后,我会回报你。”
我勉强笑了笑:“我不需要你回报。”
半身鬼拖出一条长长的血痕,爬回了厕所,把那双腿也拿上。
她歪歪斜斜地把腿拼回自己的身上。
这样一来,她跟我讲话的时候,就不用仰着歪歪的头对着我了。但同时,我对这只半身鬼的恐惧感又上了一层楼。
“老婆婆。”我犹豫了一下,觉得这个称呼应该没问题,才敢继续说:“你这个样子,会不会把你的小孙儿吓坏?要不,变回你正常的样子吧?”
半身鬼说:“我知道自己这个样子吓人。但是我的怨气散不了,没办法变回原来的样子。等一会,我会尽量避开我的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