惶恐中,他听见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色胆包天,我看你们是找死!”
一睁眼,方才那个男人躺在他的脚边,背上插着一把匕。
裴谢堂站在他身侧,将衣服丢给他:“穿上。不准哭!”
他才现自己哭了。
他一生都没有受过这样的屈辱,哆哆嗦嗦着要穿衣服,可手抖得拿不稳,眼睛也被涌出来的泪水模糊了。裴谢堂走到躺着的男人身边,一把将匕拔了出来,鲜血浸润了她的手掌,小小的手掌白皙又鲜红,令人心悸。
“哪里来的死丫头!”活着的男人见自己的兄弟瞬间就成了刀下鬼,脸色都变了。
裴谢堂冷声盯着他:“你今天站在这里,看到了这些,你是自己死,还是我动手?”
“老子不死,先送你这个死丫头下去陪我兄弟。”男人凶光毕露的扑了上来。
裴谢堂立即也上去打了起来。
她其实刚刚学武不久,武功并不高,方才杀了那个人,不过是仗着这两人没有防备,突然从墙头上跳下来才偷袭得手。
这男人虽然也不怎么会武功,但终究力气比她大了很多。两人斗了一小会儿,裴谢堂就落了下风,匕被打落在他身侧,人被按在地上,男人的一双手死死的掐着她的脖子,冷笑着说:“老子看你也是个新鲜货,送你下去跟我兄弟正好。”
裴谢堂在男人的身下动不得,一双手努力去掰开,却丝毫不能撼动。
不过眨眼间,她双目渐渐突出,手中的力气渐渐的没了,软软的打在男人的身上。
她侧头看着自己,目光很是抱歉,带着可怜兮兮的泪光。
突然,朱信之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捡起地上的刀子,眼睛都不咋的插.进了男人的背上。用力之大,几乎将男人的身子插了个对穿。
男人一口血喷在裴谢堂的脸上,倒地气身亡。
裴谢堂乍然脱困,大口的吸气后,蜷缩在地上咳成了一团。
他丢掉匕,一时间连手都抖,光着身子跌坐在地上。
他杀人了。
她也杀人了。
那是两人第一次见血腥。
可裴谢堂明显比他冷静太多,她生来大概就是做将军的料,她缓了缓就用力拔出了刀子,将血迹在尸体上擦干净,又弄干净了自己的手掌后,蹙眉看着光溜溜的他,绷着脸给他穿衣服。他还没回过来,身子都在抖,她穿上衣服,忽然抱了抱他,在他耳边说:“不要怕,他们都死了。以后不会有人来伤害你,我会保护你,我死也会保护你的。”
她拉着离开那会儿,送他到了宫门口,转身的时候,他才现她的后背都被血濡湿了。
先是受了鞭伤,又被男人死死按在地上,她的伤口崩裂了。
他很震撼。
这之后,裴谢堂告假了,足足有二十多天都没来国子监。她伤重至此,一度高烧不退,等她好起来后,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送他一份礼物。
是一把小匕。
她看着他没说话,默默的将匕绑在他的小腿上。
他就懂了:她在内疚,内疚带他出去,又将他丢在街上,让他被人欺辱至此。他当时就将匕拆了下来,丢进了锦鲤池。留着这个东西,就等于是日日夜夜提醒他,他曾经被人那般欺辱过?他很愤怒,甚至还带了点怨恨,至此以后,他同她越形同陌路。
但裴谢堂是真的说到做到,至此以后,她护着他,处处都护着。
这一护,直到她死。
这些年来,她不知道做过多少事情,他慢慢的现,她对他的感觉变了。不单单是内疚,还多了点什么。
比如那一年,她千里奔袭来救他。
比如有一年他的生辰,她从西北战场上七天七夜不眠不休的过来,就为了能亲自送他礼物。
朱信之的这个梦,就停留在二十岁的那一年,停留在他及冠的那一天。
就是那一天,她对他说出了口:
“有我在一天,你的王妃不能是别人。”
“为什么?”他淡淡的笑,有点无所谓:“就因为我的身子你见过?”
“信之!”她很怒,瞪着他:“你一定要说这些话来气我吗?”
他不说话。
如同每一次一样都不说话,她也拿他没有办法,看了他许久后,她忽然伸出手来,轻轻的摸了摸他的脸颊。
她叹气:“信之,你别这样。如今西北局势不好,我这一次回来容易,下一次或许就不能及时来见你。如果有一天我死在战场上,你又如何?”